太平公主-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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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宗只感到头晕。
这时,御史中承肃至忠走到殿前,向中宗跪奏道:
“陛下乃一国之主,富有天下,统治万民,难道容不下一弟一妹吗?如被奸人利用罗织成罪,无端究治相王和太平公主,岂不贻笑朝野?想当年相王由则天圣神皇帝立嗣,他数日不食,坚辞不受,定要让给陛下,这是天下共知的;太平公主助陛下诛灭二张,奉陛下登基,也是有目共睹的。陛下不应听冉祖雍一面之词,而应给诬告者以严厉的惩治。否则,此风一长,朝廷必乱。”
中宗听了,觉得有理,正准备下旨对冉祖雍治罪,身旁的韦氏见了,慌忙踢了他一脚,中宗便改变主意说:
“冉祖雍先行退出含元殿。今日之事容朕想好后再办。”
说罢,赶快下座扶起相王,又对太平公主举杯说:“皇妹,今日之事,不必计较,请皇妹开怀畅饮……”
太平公主怒目扫视韦氏、安乐公主和殿下的宗楚客、杨冉思等一眼后,说道:
“皇兄陛下,今日之事明显有人预谋,如不查个水落石出,按先皇及皇兄的圣旨严惩诬告者,相王和我,定然不依!”
说罢离席,拂袖而去。所有殿上的人想挽留,她都不听,头也不回地走出含元殿。
太平公主回府的路上,不停地打喷嚏。原因是在殿堂上她的内衣全都被汗湿透,出来冷风一吹,便感冒了。
她骑在马上,睥睨着一切。韦氏、安乐公主、宗楚客、杨再思,统统不在话下。还有那个婉儿,躲在角落里,简直不敢说一句话。
她又打了两个喷嚏,真的感冒了。
感冒,不过是小毛病,她不在乎。
第十七章 一曲悲歌《郁轮袍》
太平公主爱色,更爱才,著名诗人王维,就是在她极力推荐下当上状元的。一曲“红豆生南国,”唱尽人间相思苦。
长安城东南角新修了一座十分宽敞豪华的山庄,其规格品级之高,可以与皇宫比美。大门,就像一座皇城的城门,上面同样有城楼和箭垛。进门后,便是一个长宽各数十丈的广场,专为停驻车马和操演之用。正对广场是大殿,几乎与皇宫里的大殿一般大小。左右两边,是大大小小的院落和房舍,好似皇宫里的东官西宫。向后,则是庞大无比的花园,楼台亭阁,书斋画室,戏台绣楼,星罗棋布地分布在曲江池的岸边和水中。那曲江池占地千亩有余,中间还有几个小岛,都有弯弯曲曲的石桥相连。园中树木花草,茂密繁盛;池中野鸭天鹅,嬉戏其间;林中麋鹿黄羊,奔跑跳跃。专供游猎和观赏。曲江池中有游船来往,船中桌椅齐备。摆上酒撰,饮宴荡舟,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谁敢修如此大规模高规格的山庄?
除了太平公主,还有谁?
武则天皇帝死后,唐国都随着她的灵柩从洛阳搬回长安,太平公主嫌城里的公主府太狭窄,便选了曲江边修了这座山庄,专供她居住和享乐之用。
武三思被杀后,韦氏势力有所减弱,权力的天平又向太平公主方面倾斜。虽然曲江池边的这所山庄离长安城中心地带较远,但因为这里住的是掌握着朝廷大半个权力的太平公主,一年四季山庄门口车水马龙,比赶集还热闹。
到山庄来的人中最多的是赴宴。太平公主最爱热闹,招贤纳士,广交朋友,一口小宴,三日大宴,多时几百人,少时也有好几十。如果加上家眷随从,队伍更是庞大;其次是来求官谋职的,他们带来成车成驮的厚礼,献给公主,讨得她的欢心。只要她点了头,哪怕是你想当宰相,她也能办到。朝中不少大官都出自她的举荐;还有是来商讨朝政的。中宗是个平庸贪耍的皇帝,遇事拿不出主意,又懒得动脑筋拿主意。他对来请示政事的大臣说:“你们先去问问太平公主。”于是他们便来到太平公主的山庄,议论一番后,太平公主说:“就这么办。”便一锤定音;再有一种是来求功名的,他们多是些书生,带些薄礼,然后向公主呈上自己的著作,请她批评指正,目的是望她对主考官说句话。只要她点了头,高中就没有问题,哪怕是状元,也是她说了算。
太平公主住在宽大豪华风景如画的山庄里,在许多美貌男宠的陪伴下,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又手握军国大权,按说,她应当心满意足了吧?可是不,她还想要当皇帝,坐御座,威仪四海,号今天下。
她的皇帝梦醒了做,做了醒,已反复过好多次了。有一次,她甚至已完全打消要当皇帝的想法了。
那是神龙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则天大圣皇帝生命的最后一天。她把什么事都交待后,专门把太平公主叫到身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的遗诏说得清楚: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太平,我的乖女儿,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愿你太太平平,也愿天下太太平平……”
这是太平公主永远也忘不掉的,像母亲那样雄才大略,坚强果敢的女人她没见过,没听说过,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是她,已经当了十几年皇帝的她,临终时竟要削去帝号,改称皇后。可见,作为女人,那皇帝的宝座是多么不好坐。
她觉得就这样也不错,有个中宗这样完全听命于自己的懦弱皇帝,比自己当皇上也差不了多少,还少操好多心。早朝,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睡觉。一个冬天,一个夏天,虽说殿上有火炉,有冰块,冻不着也热不着,可在路上那冷、那热,也是够受的。再说,真的当了皇上,那些谏议大夫们,这个说你这样不对,那个说你那样欠妥。又是祖制,又是律令,把你管得死死的;还有一帮专拣好听的说,什么皇上英明啦,万岁远见啦,陛下一言如拨乌云见青天啦,等等,听得你晕晕乎乎,也不知道他们肚里到底是什么打算,说不定正在算计你捣鼓你,要从你那里捞到点什么哩!
她决定不去花心思冒风险去争什么皇位了。
然而,宫里一连串出现几件怪事,又勾起了她的雄心,而且使她想登基的念头比任何时候都强烈,都急不可耐。
说起来,这也是唐朝历史上的一桩笑话。
这天,宫女们在收拾韦氏皇后的衣服时,发现裙子上有一团迹印。那裙子是浅红色的绸子做的,因为那时染色工艺比较落后,大概不注意漏下几滴水或鼻涕或口痰或其他什么液体,漫开去变成了深深浅浅的图案。几个宫女见了便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了:
“像张树叶。”
“不,像朵花。”
“都不像,五颜六色的,还镶了边,明明像朵云。”
“那简直就是一朵云,一朵五彩祥云。”
“皇后裙子上出现五彩祥云”的消息便在宫里传开了。
这是象征吉祥的大事,中宗皇上下旨:马上呈上来他过目。
宫女把裙子叠得平平展展,把有五色祥云的那面放在上面,又把裙子放在供盘里,恭恭敬敬,举案齐眉,端给皇上御览。
中宗皇上忽远忽近,远远近近,看了个仔细。他总觉得这如五色祥云的一团迹印很眼熟,有时也在皇后皇妃和其他宫女的裙子上看见过。啊,他想起来了,昨晚他在皇后那里过夜,迫不及待留下的一团秽迹,怎么又成了五彩祥云了?他感到实在可笑,但又实在不敢笑。一向胡里胡涂优柔寡断的他,第一次表现出非凡的聪明,非凡的果断:既然都说是祥云,那就是祥云吧。并立即传来宫中的太监画师,叫他画出来。
宫中的太监个个都是些看风使舵油光水滑的货色,经过这些大手笔,即使是皇后屙的一泡屎,也会画得金光闪闪,香气扑鼻。果然,在他们的艺术处理下,一幅冉冉欲飞的“五色祥云图”便画出来了。皇上看了很高兴,上朝时把图挂在殿上,让文武百官瞻仰。
一听说是皇后裙子上出现的祥云,群臣纷纷围上来观看。
“啊,真是吉祥的预兆呀,明年定是一个大丰收年。”
“啊,这是皇上皇后洪福齐天,是臣民百姓的莫大幸福。”
“我都快八十了,从没见过这种奇事,都说人见稀奇事,必定寿诞长。我也算沾皇后的光了。”
一阵赞不绝口的恭维话后,便动起真格的来了。
侍中韦巨源奏道:
“皇帝陛下,皇后衣裙上有五色祥云凝聚,实在是我朝非同一般的祥瑞,请皇上下旨,布告天下,让万民都分享这个好消息。”
宰相宗楚客接着说:
“皇帝陛下,有如此好的祥瑞,该大赦天下,让万民受福。”
中书令杨再思说:
“皇后衣裙上出现祥云,是天下女子的福音,可以对五品以上官员的母亲、妻子加封,对百姓中八十岁以上的妇女授群县乡君的称号。以示庆贺。”
中宗一律准奏,命上官婉儿拟诏,布告天下。
于是臣民百姓,皆大欢喜,衷心希望皇后的裙子上多出现几次“祥云”。
“祥云”余波继续向外扩散:有人献歌,称颂皇后;有人献词,赞美皇后;有人说皇后的伟大贤惠连黄帝妃螺祖、周文王妃太姒都比不上,“德容美备,千古第一。”
中宗听了,满心欢喜,没想到无意中留下的那点痕迹,竟产生这么大的轰动效果。他自己也觉得当初决策的英明。
当然更满心欢喜的是韦氏皇后,一个荒谬绝顶的开始,竟会炒到这样一个庄严肃穆的结局。这是一次考察,看来这批人没有白养。他们就是我将来当女皇的忠实可靠的臣僚。
这一切,都被太平公主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当初,母皇武则天登基前不是也频频出现祥瑞吗?什么三脚乌鸦,五脚龟,什么洛水“宝图”,汜水“瑞石”,还有什么大明宫顶上黄昏的五彩云,夜半的流星雨……那裙子上的祥云只不过是当年母皇把戏的翻版,是更拙劣、更低级的翻版。
然而拙劣也好,低级也好,却有那么多人帮她玩,而且玩得那么起劲,就连崔湜也参与其间帮闲凑热闹。
一想到崔湜,太平公主就满腔怒火。昨天才听说,他不仅在修文馆里与上官婉儿混上了,还与韦氏混上了,甚至还跟安乐公主混上了,怪不得这么久也见不到他的人影哩。想想,当初那些山盟海誓全都是欺人之谈。原以为他知书识礼,但知书识礼更把世事看得透,做起事来更寡廉鲜耻。
大概这种人在官场上混得太久,学坏了。真正的心腹,真正的知音要在年轻纯洁的书生中去找。
太平公主把目光盯在那些来京应考的书生身上。
果然有个书生正在找上门来。
书生王维,山西祁县人。他自幼喜欢音乐。绘画,九岁时便能写诗,十五岁写《过秦王墓行》,十六岁作《洛阳女儿行》,十七岁那年写出有名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曰:
独在异乡为异容,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播茱萸少一人。
千余年来,为人传诵。
因为王维具有很深的文学艺术造诣,京城的王孙公子,文人墨客多与他有交往。其中,与相王四子歧王李隆范关系尤为亲密。
这天,王维对李隆范说:
“进士考试临近,听说考生张九臬托人走太平公主的门子,请她写信给主考官举荐他为第一名状元。不知可否请隆范兄帮我去找找太平公主,写信举荐一下?”
李隆范听了,沉思片刻道:
“此事不难,但姑妈太平公主脾气有些倔,直接去找她,可能要碰壁,不如这样:你抄上你的诗作十篇,准备好琵琶一曲,过三天到我家来,我自会设法帮你。”
王维照办,如期而至。
李隆范对他说:
“今天要委屈你一下,你穿上随从的衣裳,抱上琵琶,带着你的诗卷,随我到太平公主的山庄,一切听我安排。”
王维点头称是,随即上了李隆范的马车,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太平公主的南山山庄。
今天太平公主宴请宾客,王维随李隆范进了宴会厅。
宴会开始了,乐妓奏起迎宾曲,唱起劝酒歌,舞伎跳起了羽衣舞。宾主在歌舞声中杯盏交碰,饮酒作乐。
太平公主眼尖,见侄儿歧王李隆范身后站着一个风度翩翩面目姣美的少年,便问道:
“侄儿,你身后站的这位少年是谁呀?以前像没见过。”
李隆范起身道:
“姑妈殿下,他是一个乐手,弹一手好琵琶,我让他弹一曲您听。”
说罢,示意王维。王维从身上取下琵琶向太平公主一揖,说道:
“公主殿下,在下献丑了。”
说完,手弄琴弦,调好音阶,一片哀婉凄切之声便从他那灵巧的手指间传出。
起初,满座客人尚未注意,有的劝酒,有的交谈。突然间,一阵悠扬说耳的琴声如春风徐徐吹来,扣人心扉,动人心弦,把所有的客人全都镇住了。弹到后来,如泣如诉,如歌如吟,似长声哀叹,像吁嘻悲呜。在座客人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及至琴声戛然而止时,人们才似乎从一场美妙的梦中醒来。即使醒来,都还在回味和品咂。
太平公主听罢,感叹不已,赞道:“这等美妙的音乐,只应天上才有。不知叫什么曲名?”
王维道:“曲名《郁轮袍》。”
太平公主又问:“请问你的姓名?”
“在下王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