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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在服刑那些年-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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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娃面色苍白,苦笑道:“哥,看来这次是真来了。”说着,牛娃摆了摆手,失意不用我扶:“该来的总要来,你放心,你兄弟我记得,上了刑场也是一个真爷们。”

李林看着牛娃,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牛娃,你是条汉子,哥们他妈服你,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竟然用上了电影中最常见的台词。

牛娃缓缓站起身子,对兔子说道:“大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恩情这辈子我是还不了了,下辈子,我一定报答!”说着,牛娃又看向了我:“哥,要是你改判了,出去后一定要告诉俺娘,就说做儿子的我对不住他,下辈子还跟她老人家当儿子!”

我双眼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你放心走吧!要是能出去,哥哥我会替你照顾她老人家的!”

牛娃冲我点了点头,却是什么话也没再说。 号子的门打开了,张所和另两个管教干部迈步作呕了进来,在他们身后,则是站着好几个面无表情的武警。张所故意咳嗽了一声,看着牛娃说道:“刘立,你出来一下。”

牛娃一步步走到了张所面前,忽然他一回头,冲着我们强笑道:“哥,各位兄弟,小弟我先走一步了,你们,你们多保重!”说完,牛娃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牢房。两个武警押着牛娃,将他带走了。

看着牛娃远远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床上后,我的双腿开始轻微的颤抖,大脑一片空白:走了,牛娃就这么走了,以后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无法在见到这个兄弟了。

就在牛娃就在他跨出院门的那一瞬间,恍惚中我又好像看到年少时的那个每天清晨和我一起背着书包出门的身影,一路欢声笑语……我们曾经都追求过生的希望,但如今却是踏向了死亡的绝望。

张所走后,我知道我跟李林马上也要回去了,随着大门再次的关闭,所有的人都恢复了往常,该洗漱洗漱,该抽烟的继续抽烟,几个在牢房里地位很低的“马桶哥”依然是蹲在角落里,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牢房里的人谁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对于刚才那一幕有着深刻的感概吧!而我双眼空洞地看着大门,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未来又会是什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这压抑沉闷的气氛,一个看上去像是新来的小声问兔子:“大哥,你说这么早就被交出去,是不是马上就要吃枪子啊!”

兔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他妈不知道就别乱嚼舌根子,现在出去还得解镣铐,换绳子,估计还得有个公判大会,然才是后验明正身,押赴刑场。”

那哥们赶紧问:“验明正身怎么验?是不是还得验血型,指纹,DNA什么的。”

兔子刚吸进一口烟,听了他这话呛得全喷了出来:“你他妈美国电影看多了吧!那样的话不得枪毙半个月这人还没死?验明正身其实特简单,就是问一句,你是不是某某,犯人说是,这就行了。”

其实做过武警的我清楚的知道,犯人从监舍里压出去之后,先得去脚镣手铐,换上绳子。如果不公审的话,就马上验明正身。确定是这个人,就在身上贴个名条,然后就带到刑场枪毙了。一般刑场是临时选择的,没有人知道在哪儿,只有开道的车才知道。如果犯人在路上交代了其他重大案情,那么完全可以停止执行,事实要是确定就有可能改判。有些犯人知道自己最终可能枪毙,就一直留着一点“秘密”,等最后时刻说出来。

就是一会的时间,张所长急急匆匆地赶来把我和李林带了回去,或许他也是因为把我这个死刑犯放在其他监舍里不安全吧!

回到我们号里,张所长把我先关了进去,然后单独带走了李林,我知道他肯定是问问我有没有和牛娃说什么,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此后的一段日子,或许是因为牛娃的死使得号里的气氛过于压抑吧!一直能吃能睡的商贾一反常态的烦躁。没有了刑床的约束,他经常独自一人就好像动物园的狼一样,在院里号里转着圈,仿佛胸中有多少千秋未尽之愿似的。

李林见商贾最近有点反常,以为他是为身后的事心焦,就好心问他要不要写遗书,好给他安排纸笔。谁料他居然自信满满的一扬眉:“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我相信我肯定死不了的。跟你说个秘密……”他伏在李林耳朵上,但又好像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道,“我那个表婶也喜欢我,你知道不?我估计她现在肯定在外面为我奔走呼吁,所以我死不了的!”

李林当即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半天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商贾啊商贾,你信不?你这次算彻底完了。你要能活,那整个看守所的死刑犯都能活。”

商贾轻蔑地撇了撇嘴:“我和你们能一样吗?你们这些庸俗的人是不会懂的!”随即他换了一副严肃郑重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This is a great love!”

“啪”李林一个清脆的耳光直接扇在商贾脸上,也很严肃地说:“说国语,Please!”

商贾被这个耳光扇晕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捂着脸委屈地说道:“夏虫不可语冰!跟你们这些心中没有梦的人讲不清楚,梦想!知道吗?梦想!I have a dream。我就是为追逐心中的梦想才杀人的……”

他的话还没讲完,李林将手中满满一杯茶水全泼在他脸上:“梦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跟你说了讲中文,你故意的是吧?醒醒吧!还他妈梦想呢,为梦想就杀人?老子的梦想是干了李嘉欣!要照你说的,得杀光情敌,那我得杀多少人啊?买颗原子弹都不够!我告诉你:听劝就赶紧写遗书,要不然到时候你爹妈连你的半个字儿都看不到。”

没想到商贾晃了晃脑袋,神情骄傲地说出一句让大家紧张半天的话:“要是真的改不了,我就越狱!反正啥准备我都做好了,就看这结果了。”

越狱,所有的人在听完这一句话后都有些傻眼了,谁都知道,越狱这个词在看守所那是绝对敏感的词汇。商贾能说出这话来,要么他是得失心疯了,要么是他有所准备,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不怕一万@文·人·书·屋@,就怕万一,像是嗅到了能立功减刑的机会,李林在跟我偷偷商量了下后,决定把商贾这个危险的想法报告给张所。

很巧合的是,下午我就被号里提去检查身体,使了一眼色后,李林座位陪护跟我一起来到了办公室。等所有的坚持完毕后,我们被张所带到了办公室。

正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张所点上了一根烟,忽然问道:“最近那个商贾怎么样了,他的案子差不多也快结了,遗书写了吗?”

李林忙摇头,凑上前小声说道:“张所,这家伙可是个超人,脑子里想法根本不能以常理来判断,他可是到现在还幻想着自己能被无罪释放呢。”

“无罪释放?这听起来新鲜,他有什么理由啊?”张所差点乐出声来,挥手示意让我们坐下。

李林苦笑道:“他说他是因为伟大的爱情进来的,北京最高法的法官也会被他的狗屁爱情所感动,然后当场释放他,所以他根本就不肯写遗书。”

张所乐了:“这个傻鸟,我当狱警那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新鲜事,他不愿写就算了,能规规矩矩上法场就得了。”

李林与我相视看了一眼后,咬咬牙为难地说道:“可是张所,这商贾跟屠富一样,脑子有些不正常,我怕他不会那么老实的。”

“不老实?他以为他是谁啊!到了这儿还想耍什么。”张所敲了敲桌子,忽然面色一沉:“你们几个怂逼,不会是把他又给弄疯了吧?”

李林忙摆手“不是,张所,这屠富他是自己疯的,你也知道,这屎盆子可千万不能往我们身上扣啊!商贾现在也在号子里蹲着呢,不信你去检查一下。”看了看左右,李林又说道:“张所,我要说得是,他要是简单的胡思乱想也就算了。”

“你什么意思?”张所看着李林严肃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

“商贾,商贾他可能在憋着法子越狱!”李林咽了个吐沫。

“什么!”张所脸色剧变,手中的香烟更是掉在了桌子上。“赶紧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李林点点头:“今天早上我问商贾要不要写遗书的时候,他说自己的案子肯定没问题,不会被判死的,还说他的表婶还在为他努力。当然,这个是鸟人鸟想法,咱不用管,关键是最后他还说实在要是真死,那就想办法越狱,而且还说准备都做好了。”

“什么准备?”张所面色严峻地看着我俩。

“具体的他也没说,但是他进来的时候所有行李我都查了,根本就没有一点危险物品。张所,这事也蹊跷,也许是他胡言乱语也不一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俩才来报告您的。”

“哦!你们俩做得很好。”他点点头,对李林说:“这样,你和梁海军这段时间多观察着点他,要是你俩不在号舍的时候也让周正平姚康多看看,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随即他又严厉的对我说:“还有你,秦寒。你和李文曹成伟给咱们所惹出这么大的事,现在不管二审是什么情况,就算是补偿吧!你也要配合所里做些工作,自己首先别有啥,其次就是没事也看着点!”

回去的路上,李林突然问我:“刚才听所长说起李文华,李文华那人是不是特别撩?”

我说:“咋了,他又有什么事?”

“不是,你知道吗?他出事后到二院,也不知咋混的,现在又是二院的院霸了。二院以前他那个同案,就是姓马的那个,都叫他小马的。现在对他言听计从,都被他架空了!所里一看这不行,又给他调到3院,结果人去没多长时间,又把一号的老毒挤下来了。真他妈强大呀!老话说的好啊: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真他妈没错!”

李文华的能力我很清楚,所以听了李林的话我只是微微的吃惊了一下。随即冷冷地一笑:“对的,他是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十月国庆节的假期刚一结束,有两件事发生,一是屠富的病情稳定一些了,又被送回了号里,毕竟他是死刑犯,别地他也去不了。但他看上去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人很是郁闷。第二件事就是,所里调来了一个常务副所长,主抓监管。其实这名字是他们自己安的。据我所知好像根本就没这编制。

张所长和梁所长一来上班就分别给我们所有的号子办了招呼:“来的人是上面派来的,最近所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搞得整个系统很头痛,所以就空降干部下来,上面来的都比较牛,我们很多事也没办法,招呼给你们打到前面,最好都规矩一点,不然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

梁所长说的更夸张:“新来的警官连所长都管不了,别到时候有啥事说我和张所长不管你们。”

“那新来的是谁啊?”梁海军插嘴问了一句。

“我他妈哪知道啊!人过几天才来的。我从下午下了班也要休息两天,所以最近你们都规矩点。”他自己也觉得话说的有点重,又摆摆手说:“不过也没事,任何管教都不是疯子,只要你们不乍翅儿,谁又会为难你们呢?”

我们一想,梁所说的也是,哪个警察都是想平安无事,谁又不是跟你有仇?

但往往事与愿违,我们都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唉!服刑改造最忌盲目乐观。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张所长陪着那个姗姗来迟的副所长一个一个号子开始巡视,介绍情况了,我们一院便首当其冲。

新来的副所长姓王,人还年轻,身体很是强壮,像个拳击手一样,加上他后来的举动,我们便送了他一个外号——泰森!

介绍到我们号子,所长把我们一个一个叫起来,让泰森了解情况。别人倒还罢了,就是李林,他足足盯了有半分钟,看的李林冒了一身冷汗。

介绍完毕以后,泰森没有急于离开,还跟我们讲了几句话。

“我是从市里直接调派下来的,姓王,主要分管日常管理工作,我知道,咱们看守所有个很不好的习惯,犯人都喜欢管所长叫叔,这他妈什么臭毛病!我要把话说在前面,你们任何人都要称呼我王所长,别他妈套近乎!你们一院这个号子是所里的重点监号,但是据我所知,你们故事还挺多。听说前两天,还疯了一个犯人,我可跟你们说,现在我来了,谁要是再敢乍翅,小心我把你屎花子抠出来!不信的话就去打听打听,我在市刑警队呆了多年,多厉害的人我都见过,谁有兴趣欢迎来试试。”

我们大家听的心里都说一阵晃悠,这话讲的他妈啥水平啊?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呀!看来,此人不是个善茬,以后要多加注意。别有什么事犯他手里了。

哪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就是怕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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