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新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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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蒋在下野文告里搞了鬼!”李宗仁怒气冲冲地把白崇禧和傅泾波的话跟她说了一遍。
“啊!”郭德洁宛如晴天听到一声霹雳,惊得差点又要像一年前在李宗仁宣布退出竞选时那样失声恸哭起来。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是白高兴一场,李宗仁这个总统职位乃是不明不白地被蒋介石吊在半空中,可看而不可即。她突然大声叫喊起来:“找吴忠信!找张群!要他们立刻改过来,一定要改过来!”
郭德洁这不顾一切的叫喊,倒提醒了李宗仁:蒋介石走了,他的下野文告只有找吴忠信和张群才能处理。李宗仁想了想,马上打电话把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找来。
“礼卿兄,蒋先生的下野文告中并无‘引退’或辞职等字句。如此,则今后蒋先生算是什么身份?我李某人又系何种身份?所以那个文告必须修改,要在‘于本月21日起’之前,加上“决身先引退’5个字,由中央社重新播发,《中央日报》明天见报。”
吴忠信两手一摊,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德公,蒋先生的文告,谁敢更改呢?那可是他的亲笔手书呀!”
“不管谁的文告,都要以宪法为准绳!”李宗仁坚持道:“根据宪法第49条,‘总统缺位时,由副总统继任’,所谓‘缺位’,当系指死亡和自动引退而言。。”
“唉,德公,”吴忠信摆摆手打断了李宗仁的话,“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愿以老朋友的关系提醒你,你要知道蒋先生的脾气,现在,毛人凤他们那一伙人在南京到处活动,说不定连你身边的侍卫人员也难免有他们的人。我看你还是不要再争了,宪法根本就约束不了蒋先生,争得不好,连你的生命安全都难保!”
“呼”地一股热血冲上了李宗仁的脑门。吴忠信暗带威胁的话不仅没有吓倒他,反而使他心中的愤忿之情像火一般地燃烧起来,更激起了他军人的血性。他把两只衣袖往上一持,然后用握着拳头的手往腰上一叉,瞪着一双冒火的眼睛,大叫道:“丢哪妈!我李某人一生统兵作战,出生人死,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值此党国存亡之际,我绝不是斤斤计较名位,倒是他蒋先生处处不忘为自己打算。他故意在文告中埋下伏笔,好把我当做他的挡箭牌,他则在幕后事事操纵,必要时又可东山再起,我顶起这局面,如名不正,言不顺,则无法执行总统职权,不论为和为战,皆无法贯彻主张。与其不明不白地顶一块空招牌,倒不如让蒋先生自己接着干好了!”
李宗仁这一席话,把蒋介石下野的预谋揭露得淋漓尽致,也把他坚持要修改文告的理由说得铿锵有力。他那义愤填膺、绝不屈服的态度,倒把吴忠信给镇住了。
“德公,”吴忠信见吓不住李宗仁,也不敢再来硬的了,因为他是奉蒋介石之命,专门为抬李宗仁“上轿”的,如果逼得太紧,李宗仁不肯“上轿”,岂不适得其反,到时候又如何向蒋介石交代呢?于是吴忠信忙把口气一软,说:“蒋先生的文告是交给张岳军处理的,不知他有没有妥善的办法?”李宗仁也正要找张群,见吴忠信这样说,便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了,一把拉住吴忠信就走:“我和你一起找张岳军去!”
到了张群府上,张正在指挥家人收拾东西。三天前蒋介石任命他为重庆绥署主任,他准备回四川老家为蒋介石巩固大西南去了。吴、李二人说明了来意,张群略一沉思说:“看来,此事只有打电话去向蒋先生请示了。”
李宗仁一听,不由地火又上来了,这不明摆着拿他当猴耍吗?他本想发作,但转念一想,不妨等张群和蒋介石通完电话看看结果再说。于是朝张群点点头说:“好吧,那就请岳军兄给蒋先生打个电话。”
待蒋介右接起电话,张群即把李宗仁要求修改文告之事向蒋报告。因李宗仁此时就坐在电话机旁边,蒋介石的回话,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喔,这个,这个,”蒋介石哼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答道,“就照李德邻的意思改吧。”
张群是蒋介石的心腹,又是一个极圆滑的人,他见蒋介石有让步之意,忙提醒道:“请问总裁,是按照宪法第49条上半段修改,还是按下半段修改?”
“嗯,这个,这个。”蒋介石又哼了好一阵子,才答道,“就按下半段的意思来改吧。”
张群放下电话,对李宗仁说:“德公,蒋总裁口谕,他下野文告按照宪法第49条下半段‘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来改。即改为爱特依据中华民国宪法第49条‘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之规定,于本月21日起,由李副总统代行职权。”
“不行!”李宗仁一口否定这个修改意见,“蒋先生在离职前一再要我‘继任’,绝未提到代行二字。现在蒋先生所引宪法第49条下半段,‘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所谓‘因故不能视事’,当系指被暴力劫持而言。今蒋先生不是‘因故不能视事’,他是‘辞职不再视事’,则副总统便不是‘代行’,而是‘继任’。因此‘于本月21日起由李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一句,应改为‘于本月21日起由李副总统继任执行总统职权’。”
张群为难地说:“总裁可没有这样说呀!”
李宗仁知道,张群一向唯蒋介石之命是从,便道:“请岳军兄再给蒋先生打电话!”
谁知,张群把电话打到览桥航校后,一侍从副官答:“总裁出去了。”
再问“何往?”答:“不知道。”
“德公。你也看见了,不是我张岳军不出力。蒋总裁下野之后,已是闲云野鹤。不唯今晚找不到他,恐今后亦难找矣!”张群摇着头,看着李宗仁说。
“德公,我看蒋先生这样说也有其法律依据的。因为他虽辞职,但未经国民大会批准;而德公以副总统继任总统,也尚未得国民大会之追认,故此以代总统称之合法统。”吴忠信灵机一动,忙为蒋介石的话找法律依据。李宗仁冷笑一声:“嘿嘿,札卿兄,你不是说过,宪法也约束不了蒋先生的吗?现在为何倒替他去寻找法律掩护呢?宪法上并未规定总统辞职要国民大会批准,副总统继任要国民大会追任呀!”“这,这。。”吴忠信一时语塞。这李宗仁既吓不倒也说不服,而蒋介石又不会再让步,他又将如何才能把李宗仁推上“轿”呢?
“德公,目下局面危急,国家兴亡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哟,我看你就先行就职吧!就算我这个老朋友求你了,国不可一日元君,再这样僵下去我们就国破家亡了。。”吴忠信只剩下苦苦哀求这最后一手了。
“德公,蒋总裁已说过了,他5年之内不过问政治,你无论是‘代行’,是‘继任’总统职权,不都是一回事吗?中共大军压境,局势危难,还望德公以大局力重。”张群也面带忧凄地劝说。
李宗仁在吴忠信和张群两人苦苦劝说之下,心里那股火气渐渐熄灭了。
他冷静下来,倒不完全是为吴、张二人说服,而是产生了一种凄凉之感:偌大个国家都快没有了,还闹什么“代”不“代”呢?此时此刻闹得太凶了,遭殃的是民众。。算了,不如先上台干起来再说,或和或战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也算对得起国家和民众了。想到这里,他慨然长叹一声,说:“既如此,我就勉为其难,权且就当这个代总统吧!”
吴忠信见李宗仁同意“上轿”了,顿时喜形于色,忙说:“德公有德有仁,真乃党国之福,民众之福也!”
李宗仁精疲力尽地回到傅厚岗官邪,已是晚上8点多了。此时,浙江省主席陈仪正在杭州西子湖畔的“楼外楼”,为路过的蒋介石接风。尽管主人热情招呼,但客人神态黯然,连平素喜爱的西湖醋鱼也吃不下一口。
第二天便飞回老家浙江奉化县溪口镇,开始了他最后一次“隐居”生活。
埋志故乡山林泉石同许多中国人一样,蒋介石对自己的故乡情有独钟。在他统治大陆的20余年间,他几乎每年都要回乡一两次,特别是每次下野,他都总是躲在溪口,装扮成陶渊明式的隐土,盘算东山再起。
们他这次归来的情势不同,心境自然很坏。当他走进“慈庵”的卧室脱下外套,看到床边没有衣架,就大声训斥:“衣架到哪里去了?”侍从人员只好立即去找。吃饭时,看到送上来的是机器加工的大米饭,立刻把脸一沉,下令退回,重做乡间石磨加工的碾子米饭。
这段时日的恃从人员,个个胆战心惊,深恐稍有不慎,就招惹一身祸事,但是,即使大家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不免在无意之中,惹蒋介石大发雷霆。这一天,蒋介石住在坟庄,侍卫官和警卫主管,睡在蒋房间外的一间小房间里,另外还有一个副官紧挨着蒋的住房门边睡,以备蒋半夜临时呼唤时,能够很快应答。
半夜,蒋介石就一种声音吵醒,辗转反侧、左翻右翻,怎么都睡不着,一气之下,冲出堂屋,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口咆哮:“你们这些人全部给我滚蛋!吵死人了!”
当众人被吓醒之后,蒋才知道刚才是门口警卫在打鼾磨牙,不是什么怪声音。因为一位侍卫官有夜睡磨牙的习惯,而另外一位副官,则是一人睡就会打鼾,可是,这种有规律的鼾声,使蒋没法继续人睡。
后此,只要是轮到这二位恃从人员值夜,他们在就寝前,会在嘴巴内塞条毛巾,不让自己的鼾声和磨牙声,再把情绪不佳的蒋介石从睡梦中吵醒。那时,侍卫们才深刻体会到为什么会有人说“君王榻前不得有鼾声”的道理,所谓伴君如伴虎,真是丝毫不差。
蒋介石的一个侄子,名叫蒋孝镇,经常和同伴们半开玩笑地说:“我的头又被先生砍了一次了,可是,我的头每次被砍,最后都会自己长出来。”蒋孝镇从北伐时代就跟随蒋介石,南征北讨,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西安事变的时候,东北军向蒋介石的宪兵卫队开枪射击,蒋介石慌乱中没来得及穿鞋便由蒋孝镇背着翻墙逃走,为了分散后面追兵的注意力,蒋孝镇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拿给主子穿,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各自向前跑,跑进一处树林子时,地上布满荆棘,扎得蒋孝镇两脚血肉模糊。
事变结束后,蒋孝镇经南京的军医院治疗了好几个月才痊愈出院,对有救命之恩的自家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一般的侍卫人员。
不过,在蒋介石心情好的时候,也能表现出少许幽默感。在恃卫圈子里流传着一则蒋介石与侍卫之间方言差异而引发的笑话。有一回,蒋介石走出官邸,不自觉地摸摸口袋,发现侍从人员没给他准备手帕,他就对着身边一位四川籍的侍卫人员说:“去给我拿绢头来(按:宁波话绢头即是手帕的意思)!”那位四川籍恃卫没听懂他的话,以为蒋介石要他搬一块砖块,就连忙跑到路边捡了块砖块拿去给蒋介石,蒋见到之后,不觉尧尔,知道是侍卫没了解他的话,一旁的浙江籍恃从人员赶快提醒他:“先生要你去拿条手帕,不是砖头,是绢头!”
由于时局的败落,蒋介石要带头装出勤俭自持的风格。
据卫士翁元回忆,在溪口小住的时候,蒋介石要大厨为他作了一道梅干菜扣肉,光是这道菜,他就吃了一个星期。
那时,卫士的月薪是一元银元(袁大头),他们认为这些经费来源全部是来自这次从南京扛来的那几口木箱子,当然,这些钱都是中央银行总裁俞鸿钧从国库里头拨出来的一笔经费,这几箱子袁大头,提供了蒋介石在溪口指挥国民党军政事务的所有办公费用。
蒋介石是溪口武岭学校的校长,宋美龄是该校的董事长,这个学校也是蒋介石为“造福乡里”出资30余万银元修建的新式建筑。这天,武岭学校的校务长施季言,特地买了两只甲鱼,烧好后端来给蒋介石佐餐,不料老蒋勃然作色:“现在什么时候,你还买这么贵的东西给我吃,你知道甲鱼多少钱一斤?”
尽管心情很坏,但表面文章还要做。春节前蒋介石以进宗谱为名,开祠堂祭告祖宗,并大摆酒席,宴请族中父老。蒋介石在席上大谈要把溪口办成小型工业的示范镇;农历腊月二十八,蒋介石在溪口办了一次年夜饭,奉化县长周灵钧、武岭学校校务长施季言、总统府参军施觉民等10人被邀出席,饭后,蒋介石大谈要在溪口建一座大桥,要使汽车能直达法华庵。宋美龄也大谈在溪口办丝织厂,使溪口妇女都有就业机会。农历正月初一的晚上,蒋介石和宋美龄到武岭学校的礼堂同乡民们一起看京戏《苏三起解》,一幅太平盛世与民同乐的样子。表面上,好像他们真是在野之身,毫无牵挂,其实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在大陆的日子不会长久了,必须早作永别溪口的准备。农历正月二十一日(公历2月18日),蒋介石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