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这二百九十年-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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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政敌后,长孙无忌开始清除隐患:李恪的母亲杨妃和弟弟蜀王李愔都被剥夺了皇族身份,贬为庶民,发配巴州(四川巴中市);房遗直被贬为春州(广东省阳春市)铜陵县尉;薛万彻的弟弟薛万备则被贬到了交州(越南河内)。
作为钦命的办案专员,长孙无忌确实表现出了不一般的能力和魄力。一桩大案被迅速侦破,犯人——无论什么来头都被依法处置。但同时,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又显得心胸不够宽广,对于曾经与他有仇隙以及政见不合者,他伺机打击陷害,完全不考虑当事人是否冤屈,或曾经为国家做过重要贡献,一味依据个人的好恶来罗织罪名,清洗对手。他固然攀上了权力的巅峰,却也不知不觉将大部分人赶向了自己的对立面,为自己招来了一个愈加庞大的反对集团。因为人们发现,要么赶紧上前抱住长孙无忌的大腿,牢牢不放开,要么紧密联合以求自保,否则哪天长孙舅舅一个不高兴,自己很有可能就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第二章 通向皇后之路
政治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李治,这个原本舅舅眼中的乖孩子,正逐渐走向长孙无忌的对立面,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而正在呼风唤雨的长孙无忌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长孙无忌更不会料到,一个此前他都几乎没有太过注意的女人很快将会左右他的命运。
永徽五年(公元654年),武昭仪又为李治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公主。对于这位天之骄女,李治倾注了十分的宠爱。
按照传统,作为后宫之主,王皇后是所有皇帝子女的“大妈妈”,理当前往探望。
王皇后虽然不得宠,但品行端庄,该做的事一件不落。尽管她与武昭仪之间的利益冲突已接近水火,但两位女人还是很有礼貌地见了面,嘘寒问暖,倒也显得十分亲热。
面对可爱无邪的小龙女,王皇后饶有趣味地逗弄了一会儿后离开了。没多久,李治驾到。可是当他抱起心爱的小女儿时,却惊讶地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太医们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确认:小公主已经撒手人寰!
戒备森严的皇宫后院,小公主居然无疾而终?这还了得!
李治立刻命人将乳母、宫女等全部召集起来,仔细审问。
大家都慌了,生怕皇上一动怒或自己说错一个字,脑袋就再也吃不了饭了。好在慌归慌,头脑还不糊涂,不至于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
很快李治便得到了重要线索:王皇后来过;来之前小公主还是好好的;王皇后走后再也没人来过。
武昭仪早已哭成了泪人,抱着女儿的尸体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地向上天祈求用自己的性命换回女儿的重生。心烦意乱的李治更是怒火四起,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地骂道:“王氏这个贱人竟敢谋杀朕的女儿,真是胆大包天!”
“皇上,你可要为我们娘儿俩做主啊!皇后早就看我不顺眼,说我妖媚惑主。她不害死我们母子是不会甘心的,可怜我一个小小的昭仪,无权无势,根本无力保护自己和孩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朕……朕要废了这个贱人!”
噩耗很快传遍后宫。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王皇后当即一脸无辜和惊愕地来见李治,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是一切似乎都对她不利:她有作案时间(借着看孩子的时机下手)、作案动机(武昭仪受宠,彼此矛盾很深),还有宫女们提供的口供,都表明她极有可能是杀害小公主的元凶。
可怜王皇后只是一个劲说:“我冤枉……”
那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王皇后……
事实上,无论王皇后怎么解释,在李治心中,她早已是一个人面兽心、凶残狠毒的蛇蝎女。这种女人,还有什么资格统领后宫,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倒是那善解朕意,温柔贤淑的武昭仪更适合。
但即便是这么想,李治也不能就这样随便下个诏书把皇后废了。因为哪怕是后来的锦衣卫和东厂,定罪前也得先取得口供,才能让自己的行为合法化。而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只能说王皇后有重大作案嫌疑,却并不能确认她就是凶手,所以李治就算再恼火,也不能把皇后怎么样。
关于这事儿,目前最流行的版本是武昭仪自己下狠心掐死了女儿,以此栽赃皇后。央视版《武则天》便是这一版本的积极实践者:王皇后走后,武昭仪突然生出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毒计,但她毕竟爱女情深,长久地注视着襁褓中可爱的女儿,眼中默默流下了两行泪水……
《资治通鉴》和《新唐书》也采用的这一口径,一致认为是武昭仪为搏上位,下手杀死了亲生女儿。
但《旧唐书》中却压根没有提及此事。
到底哪一种说法更为可信呢?
王皇后虽然政治智商不算高,但也绝非目光短浅的毒妇。如果真的是她借探望之际害死小公主,好处只有很可怜的一条:武昭仪的女儿死了,我可以暗自爽一把。
但随之而来的全是对她的不利:首先杀死婴儿这种事要遭天谴,其次自己无法摆脱干系,所有人都会把怀疑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特别是那个已经根本离不开武昭仪的皇帝丈夫。为了出口恶气,给自己招来无穷的后患,以王皇后的家世和受教育程度,她应该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而在李治看来,他愿意相信皇后有这么愚蠢。本着“一切可能都被排除后,无论多么不可能的事都是真实的”原则,他只能认定皇后是凶手。
李治不会想到,孩子的生母也有作案的动机。他也绝对不会往这方面想,因为在他心中,武昭仪是那么的温柔贤淑,只恨世间的言语不能精确表达出朕心目中她的完美无瑕。
《旧唐书》的很多内容都是照搬唐朝史官的记载。武媚娘做了皇帝,自然不愿意在史书上留下这么不光彩的一笔,而她的后世子孙们为了皇室的体面也有可能故意掩盖事实。而宋代成书的《新唐书》和《资治通鉴》则不会有此羁绊,倒可能会相对客观。
但如果下手的真的是武昭仪,作为唯一当事人的她,势必会守口如瓶。
那么,别人又如何知晓呢?
蜗牛看来,有两种可能:一是武则天后来与男宠相处时无意中说出来的,又或是睡梦中的呓语被别人给偷听了。
可是后人又是怎么知道并写入正史的呢?
除野史外,也就是推测或是抱着某种宣传目的地泼脏水了。没办法,谁让一个女人当上皇帝了呢?这可是对正统观念的极大嘲讽与颠覆。
事实上,如果就事论事,小公主的死因不乏意外的因素,比如包裹的衣物太多导致窒息死亡,突发急症等等。毕竟当时医疗水平还不高,宫廷之中婴儿夭折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这还真是个谜。但不是眼下的关键。
关键在于现在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小公主死了;王皇后嫌疑最大;武昭仪地位更加稳固,距离皇后之位又稳稳地大踏步前进了一下下。
武昭仪这里形势一片大好,但一切却还只是水中望月。首先皇后的“罪行”无法得到确认,废后理由不充分;朝中重臣,尤其是长孙无忌铁了心地支持王皇后,根本不给武昭仪任何进步的机会。
李治很清楚,要想立武氏为后,长孙无忌这一关必须得过。于是李、武二人开始积极对长孙无忌展开公关。
此时的长孙无忌刚刚成功清洗了朝中的反对势力,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一天,他突然接到外甥李治的亲切通知:为进一步稳定领导核心,加强君臣沟通,朕将于某日亲往舅舅府上一叙。
为了接驾,长孙府上顿时忙活开了,房子要粉刷,酒宴材料要准备,门口道路要清扫,家人也要接受严格的培训……
约定的那天终于来了。只是李治并不是一个人前来,同行的居然还有武昭仪!
来就来吧,反正多张嘴也就是多付筷子的事。
酒宴的气氛十分融洽,李治一如既往地敬重舅舅,不时就大小事务向他请教;长孙无忌也尽足了臣子的礼节,回答恭顺有加;一旁的武昭仪也恪守外甥媳妇的本分,对舅舅一家礼貌有加。那场面归纳起来就一个词:和谐。
和谐的外表下三人却都在暗自里盘算着。李治和武昭仪想的是如何劝说舅舅倒戈支持自己,长孙无忌似乎已经觉察到了李治的意图,也在积极思考着应对之策。
很快,李治便找到了突破口:加封长孙舅舅的三个儿子为朝散大夫(没实权的闲官,享受正五品待遇,可作为“进步”的跳板);另考虑到此次造访给舅舅家在经济上造成了一定负担,特赏赐十车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无数。
对此,长孙无忌一家欣然接受,当即叩谢皇恩。
好,你开心了,那咱就切入正题吧!
李治:舅舅,王氏为后多年,却一直没有子嗣……
长孙无忌:咳咳,太子新立,皇后疼爱如同己出,皇上大可不必担心。
李治:呃,舅舅看武昭仪如何?
长孙无忌:好啊,温柔贤淑,又为皇上诞下皇子,实乃皇上之福!
李治:比之皇后如何?
长孙无忌:陛下,微臣觉得皇后、武昭仪和其他的妃嫔们都很好,后宫稳定,都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啊!
李治:不是,朕是说……
长孙无忌:来来来,为皇上有此贤后,有此昭仪,干!
李治:皇后的事……
长孙无忌:皇上,今日既来了微臣家,微臣就要让您吃好喝好!来,请满饮此杯!
在一片推杯换盏的声音中,李治根本无法继续这个话题。一旁武昭仪的脸色也是微微一颤:好你个长孙老儿,实在奸诈狡猾!打过去的糖衣炮弹你是把糖衣吃掉,再把炮弹尽数扔了回来!得了好处还装糊涂!实在是可恶至极!
酒过若干巡,拉长着脸的李治和武昭仪匆匆移驾回宫。跪送他们的是一群恭恭敬敬的大小长孙们。
眼见长孙无忌等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李治着实觉得对不住心爱的女人,琢磨着要重新给武昭仪一个名分。这个名分虽说不能和皇后平起平坐,但在后宫也就仅次于皇后。
这个名分叫“宸妃”。
“宸”本意指房屋,还有个意思是北极星的位置,并被进一步引申为皇位和帝王的代称,宸妃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个位置显然是专为武媚娘而设。
消息一出,朝野哗然。没等长孙无忌亲自出马,早有另两位宰相侍中韩瑗和中书令来济上疏,明白无误地告诉李治:“妃嫔有数,今别立号,有违礼数,不可!”
这二位在当时并不是长孙无忌集团的成员,而是代表了朝中大部分的中间势力。这一上疏,李治算是看出来了:立宸妃之事已不可能在群臣中获得通过。中间势力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王皇后的铁杆粉丝长孙舅舅了。
虽然离皇后的宝座还有相当的距离,但武昭仪这个有着非同寻常经历和抱负的女人并没有就此放弃。度过了短暂的失望期后,她开始更加耐心地寻找机会。而上天似乎也更爱眷顾有准备的人,很快,机会便来了。
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夏天,李治接到了一份特别报告,彻底摧毁了王皇后母仪天下的基础。
报告指控王皇后和她的母亲魏国夫人柳氏在宫中玩弄旁门左道之术,诅咒与自己有矛盾的人。
一个施行妖法的女人,还有何颜目统领后宫,做天下女性的表率?
报告的落款处,赫然署着武氏昭仪的名字。
对于这份报告,成书于宋代的《新唐书》和《资治通鉴》都认为是武昭仪的陷害。唯独《旧唐书》认为确有其事,并称王皇后这样做,只是希望皇上能够恢复对自己的宠爱,目的并不在害人。
想王皇后早已被李治冷落,小公主意外死亡事件后,李治对她更是厌恶至极,压根不会再去皇后宫中看望。与此同时,那个托了她的福才得以进宫服侍的武昭仪却是炙手可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渴望重新夺回丈夫的爱,为他生下一男半女,看来已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走投无路的王皇后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可以理解的,她的母亲魏国夫人又是法术的崇拜者,出此计策也不难理解。于是,两个政治头脑简单的女人一时脑袋发热,想出了这个昏招。毕竟她们想的只是发展夫妻感情,避免形势进一步恶化,即使被人举报,理由也不算不正当。因此蜗牛认为《旧唐书》所载不无道理。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武昭仪遍布后宫的情报网很快便向她汇报了这一情况。武昭仪大喜:蠢女人!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便有了李治龙案上的那份报告。只是报告中部分内容的真实性就很难说了。
果然,如武昭仪所料,李治再一次勃然大怒。接着王皇后便受到了相当严厉的责问。
巫蛊这东西,你要证明它发生很难,而要证明它没有发生,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