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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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丙辰朔,置国子学,以故集庆路学为之,设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典乐、典书、典膳等官,以许存仁为博士。
夏主明玉珍遣其参政江俨来通好。上遣都事孙养浩往报,遗书曰:“曩者,元政既隳,天下驱兵者蜂起,往往毒痛生灵,未有能奉天、能拯民以涂炭者也。当是时,徐氏以昏懦见杀,陈友谅窃据荆襄,乃肆其强暴,犯我疆场,自取颠陨,又何足言?昔者,曹操虎踞中原,假汉之名,以号令诸侯,孙权抚有江东,刘备又据巴蜀,三国鼎峙,而操务并吞,今日伐蜀,明日攻吴,虽梦寐未尝忘也。吴蜀既不能合从以拒操,又屡起衅端,自相吞噬,遂使操乘隙于中原,而吴蜀有唇亡齿寒之患。思其所为,岂不失计之甚哉?今之英雄据吴蜀之地者,果欲与中国抗衡,延国祚而保社稷,惟合从为上。谋足下处西蜀,予居江左,盖有类昔之吴、蜀矣。方天下之变,中国士马精强、民庶繁衍者,汴、洛、齐、鲁、三晋为然,今皆在豪杰之手。自彭城以南,嵩汝之东,两淮之间,三分人民,予已得其二。足下之兵虽出于颍之东南,汉沔广湘之地,然而陈友谅握其权纲,足下因有所见,以扁师入蜀,度其兵有三分之一,兹既全有西蜀,乃古今人物强盛之所,宁不壮哉!然西有李喜喜等兵侵扰杀掠,为虐亦甚,其生民不知存者能几!近者,王保保以铁骑劲兵,据有齐鲁,根培洛阳,招贤纳士,练将养兵,实处中国,其志非小。设使其奸雄如操,谋有荀彧,将有张辽之辈,足下与予岂得高枕无忧乎?当今之世,予与足下,实相表里,将欲国祚之安,备中原之患,可不以昔之吴蜀为鉴耶?使至辱厚意,故以书往报,惟足下筹之。”
上谕诸将校曰:“近平章常遇春克襄阳,还之日,亟称先锋张焕勇智兼人,小心畏法,予闻甚喜。若其始终如一,不易所守,异日用将一军,未尝不可。大抵人有才能者,不失于粗鄙,则失于骄蹇。若焕既有如是之能,而小心畏法,此其所以可喜也。汝等当壮盛之年,正当发奋以取功名,岂可碌碌随众进退?我之用人,一善皆录,不掩其能,毋谓杂处于众人之中,而我不汝知。譬如良金在沙,而淘者识之;美玉在璞,而琢者取之。若果能建立奇勋,即有超人爵赏。苟畏法无能,而希慕赏功,犹不稼穑而欲望有秋,其可得乎?”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十八
乙巳冬十月乙酉朔,上闻明玉珍取云南失利,诸将往往暴掠,玉珍不能制,乃遗以书曰:“自元失其驭,天下兵起,假窃名号者,比比皆是。然仁人志士,务在救民,故泽被当时,福流后裔,惟愚者诛降戮民,自绝于天。今十有四年,凡昔之首事者,十亡八九,此皆不思保民,恣行残忍,以底祸败故也。近闻足下发兵与蛮夷为仇敌,郊圻之民俱有惧色,而兵犹未已。兵之所过,民舍一空,此如割股以啖腹,腹饱则身毙,果何益哉?夫西蜀沃壤千里,昔刘备据之以三分天下,苟不善保而使他人得之,诚为足下之忧。古人有言:‘必先治己,而后治人。’予念与足下中心相孚,欣戚相同,故以相告。譬如奕者当局,有不自知,旁观者能审之矣。若足下旁观于予,幸有所见,亦时以相告,岂不两全其美哉?”
戊戌,上以张士诚屡犯疆场,欲举兵征之,下令曰:“王者征伐,应天顺人,所以平祸乱而安生民也。张士诚假元之命,叛服不常,天将假手于我,是用行师以致天讨。况士诚启衅多端,袭我安丰,寇我诸全,连兵构祸,罪不可逭。今命大军致讨,止于罪首,在彼军民,无恐无畏,毋妄逃窜,毋废农业。已敕大将军约束官军,毋致虏掠,违者以军律论罪。布告中外,体予至怀。”
庚子,命中书省以书招谕虎背寨刘宝,曰:“往者兵乱,群雄并起,或割据数郡,逞其陆梁;或凭恃险阻,以立营寨。十余年间,民消物尽,乱已极矣。上天悔祸,人心思治,乃命我主上兴仁义之师,以平一四海。天戈所指,无不克捷。欧普祥率先归附,陈友谅亦已削平,湖湘诸郡相继纳款,惟尔刘宝等屡苦群雄交侵,又为饶鼎臣所劫,据寨自守,弗即款附。国家有尔,犹太空微云,何能点滓?但虑民困于兵,不堪其扰,今果能下寨投戈,非但保全性命,亦可永享富贵。倘复不悛,大军压境,纵尔有三年之聚,断尔粮道,扼尔樵采,绝尔外援,数年之后,何以为命?汝虽欲苟活,不可得矣。不教而杀,古人所戒,特宣上意,俾尔知之。”
辛丑,命中书左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胡廷瑞同知枢密院冯国胜、左丞华高等率马步舟师,水陆并进,规取淮东、泰州等处。时张士诚所据郡县,南至绍兴,与方国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邮、淮安、徐宿、濠泗,又北至于济宁,与山东相距。上欲先取通泰诸郡县,剪士诚肘翼,然后专取浙西,故命达总兵取之。达兵既出江口,上遣使谕达曰:“迩闻王保保兵入关中,为李思齐、张思道逐出潼关,还至汴梁,复东取乐安,又为俞宝所败,追过清河,溺死者甚众。今王保保驱其人民,已北遁矣。孔兴、脱烈伯、天保奴兵走三晋,汴梁、唐、邓、南阳之间,余兵据守,尚未宁息。河南洛河水决,漂荡三千余家。天下扰扰如此,当何时可定也?此迤北消息,汝宜知之。夫军旅重事,尤宜加慎,如获张士诚将校遣来,吾自处之。”思道即良弼。
乙巳,徐达兵趋泰州,浚河通舟师,遇张士诚兵,击败之,获马三十匹、船二百艘,遂驻军于海安坝上。
丙午,遣使谕永新周安等,曰:“尔本我之武臣,分守境土。近因大军征讨逆贼饶鼎臣,尔等心怀疑惧,故至于此。旅拒王师,已及三月,粮绝力尽,欲遁则无所归,欲降则惧不受,以此偷生旦暮。予闻之恻然于怀,恐城下之日,玉石不分,使我赤子肝脑涂地,咎有所归。令到之日,果能革心效顺,弃甲来归,悉宥前愆。”安等仍犹豫未决。
丁未,徐达兵围泰州新城,败士诚湖北援兵,获其元帅王成、卒四百余人。
己酉,张士诚淮安李院判来援泰州,常遇春击败之,擒万户吴聚等一百二十九人,遣人谕降城中,其佥院严再兴、副使夏思忠、院判张士俊等拒守不下。
癸丑,饶鼎臣既走茶陵,复合浦阳群盗于南峰山寨,时出侵掠。元帅王国宝等率兵击败之,杀贼众朱国民等五十余人,鼎臣遁去。
信州盗萧明率兵攻围饶州府,知府陶安召父老,告之曰:“国家乘天运,除祸乱,兵甲之盛,所向无敌。今逆贼扇余党,驱乌合而来,徒贻民害尔,不足畏也。我粮实城坚,素有其备,但能固守,不过数日,援兵至破贼必矣。众皆诺。”安与千户宋炳亲率吏民,分城拒守,选勇健为游兵,昼夜巡捍,而请救兵于江西行省。安登城谕贼曰:“尔众,吾民也。反为贼用,得无失计乎?”众曰:“使皆如太守与总制,岂有今日?若破城,必不相害。”安命射之,矢下如雨,贼不敢逼。越三日,江西行省遣千户陈明来援,遂大败之,萧明遁去,擒伪招讨都海、万户袁胜斩之,饶州遂安。
闰十月乙卯朔,江阴水寨守将康茂才报:“张士诚以舟师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别以小舟于江中孤山往来,出没无常,疑有他谋,请为之备。”上即日遣使,谕徐达曰:“近得康茂才报张士诚以舟师往来江中,吾度此寇非有攻江阴、直趋上流之计,不过设诈疑我,使我陆寨之兵还备水寨。我兵既分,彼将弃我水军,疾趋陆寨,捣吾之虚,此寇一计也。尔宜备之。又闻常遇春出海安七十余里击寇,寇兵不过万人,此非抗我大军之势,盖欲诱遇春深入。使我军去泰州既远,彼必潜师以趋海安或趋泰州,令我大军势分,首尾衡决,不及救援,此又寇一计也。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尔宜审虑,使至,即令遇春驻师海安,慎守新城,坐以待寇。彼若远来趋敌,吾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泰兴以南并江寇,舟亦宜设法备之。又占:候此月二十九日,坚壁勿轻出,若彼来攻,则当速战。及十一月初十日、十一日,皆慎毋出兵,至十二日、十三日,乃可用师。”
己未,上复遣使谕徐达曰:“寇兵初驻范蔡港,吾度其有诈。今观望犹豫不敢,即泝上流,其为诈益明。然寇计不过欲分我势,非有决机攻战之谋,宜遣廖永忠还兵水寨,大军勿轻动。此寇徘徊江上,自老其师,乘其怠慢,此月必克泰州。泰州既克,江北瓦解,寇不战自溃,但宜谨备之耳。”是日,上亲至江阴康茂才水寨,又以手书谕达等曰:“初,予闻尔等与寇相距甚迩,为是驰至此,恐有缓急,相为策应。及至,乃知不然,今遣陈经历去,汝有所言即疾驰来报,予驻师以待。”
辛酉,上还建康。
徐达送所获张士诚万户吴聚等一百二十九人至建康,命戍潭州。
戊辰,平章汤和克永新,执周安等送建康斩之。安,永新人,初,红巾起,安乘乱聚众剽劫,与欧普祥共据袁州。已而,领其众还据永新,立山寨,重歛厚赋,恣睢杀人,暴横日甚,民怨苦之。及既降而复叛,汤和进围其城。上又遣人谕降安,安令伪张院判出见和,自言久拒王师,皆唐院判之罪,请为内应,执唐以献。和信之,即攻其北门,安复与唐院判者率众拒战,和怒其变诈,督兵急攻之。至是城破,遂执安。
立永新守御千户所。
辛未,右相国李善长言湖广边务,上谕以安境息民,勿轻生边衅。
甲戌,指挥副使王汉宝率兵取干州,进驻彭家铺。贼将雷元帅、刘朝端等率众拒战,汉宝与元帅祝观击败之,取其州,以前镇抚李旭守之。
庚辰,徐达、常遇春克泰州,虏张士诚将严再兴、夏思忠、张士俊等九十四人,卒五千,马一百六十余匹,船四十余艘,遣屠千户以所俘五千人送建康报捷。复以守城事宜为请,上遣使谕达:“新、旧二城自度可否,以便宜处之。其未下诸城,宜乘胜进取。”
癸未,命以徐达所送泰州俘五千人,安置潭辰二州。时天寒,命人赐衣一袭,妇女亦皆赐衣履针线布帛。初,众自以抗拒,必不免,及得赐,又妻子完聚,咸感悦,拜呼“万岁”而去。
徐达遣黄旗千户刘杰分兵徇兴化,张士诚守将李清战败,闭城固守,杰攻之不下。士诚将陈元帅来援,清杰复击走之,获战船十五艘及甲仗甚众。
十一月甲申朔,信州盗萧明寇婺源州,知州白谦力不能御,怀印出北门,赴水死。谦莅政廉惠,自奉甚薄,尝遇除夕,无他供具,惟蔬食而已。家人叹其寥落,谦处之泰然,人以此称之。
辛酉,左相国徐达进兵攻高邮。上闻之,恐徐达深入敌境,不能策应诸将,乃遣使即军中命同知冯国胜帅所部节制高邮诸军。俾达还军泰州,围取淮安、濠泗,谕达曰:“为将之道,贵于持重,进师攻取,宜加审察。近闻提兵远出,深入重地,此甚不可也。若常平章独提偏师,备寇江上,即有缓急,谁复为之应援者?宜还师泰州,兼总冯国胜所部,留兵万五千人,以取未下州郡。尔居中节制,见可而进,协和诸将,一乃心力,以成大勋、毋或轻动,以失事机。”
甲午,饶鼎臣复与故陈友谅将刘平章恣肆剽掠。元帅王国宝闻之,出兵邀击,杀贼众二百余人,鼎臣中弩死。自是,余党皆溃散。
乙未,上以李济据濠州,名为张氏守而观望未决,命右相国李善长以书招之曰:“近闻阁下退兵自泰州,回守濠梁。予与阁下本同乡里,又忝同宗,深惟阁下所以成败祸福之计,不可不告,以此启闻于主上,奉命致书阁下。主上之意若曰:‘曩因元乱起兵,我与李济皆致身甲胄,彼此间隔。后因扬州事变,济乃来归,为我攻常州,岂意扬州两张浮言摇撼,彼此猜疑,遂使郑同佥弃妻子,率济走常州。盖反间生。变事在谋首,于济何预?’此主上之意也。窃尝闻之:‘顺逆者,成败之势也;去就者,祸福之机也。’审成败之势,察祸福之机,惟豪杰之士能之。盖豪杰之士,乘乱起兵,相为雄长,及遇真主,则委身归之。若窦融之于汉,李勣之于唐是也。阁下诚能识成败之形,烛安危之理,察祸福之原,因败为功,转凶为吉,则身荣当时,泽流子孙,名垂于简册。况濠梁吾主上祖宗生长之地,陵墓亲戚皆在于是,谒陵之心,无时或忘。今左相国统率大兵东克泰州、攻高邮、取淮安,徇未下之地。惟是父母之邦不忍以兵相加,故遣使者杜三献计左右。愿阁下精虑深计,观天时,察人事,因时立功,献纳濠城,使吾主上得以上奉祖宗之陵,下慰乡里父母之望,则阁下之功,不在二子下矣。况我主上宽仁神武,录人之功,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