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魔功-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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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如匹练纵横,又像圆镜旋转,裹着一条似有似无,淡若缕烟一团灰白影子,滚进侯老头门户,好像马到成功,一下便突破防线。侯老头似乎屏藩尽撤,让对方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因为月影下但见两条人影交错,几合为一。
依照武林规矩,双方起手过招,江湖有礼,即使深仇大恨,生死决斗,第一回合都是奔偏门,走侧户,以示风度,也即是本着武林道义,关系着一个人的操持修养。如一动手使下杀手毒招的,使为武林人物所不齿,认为是刁奸之辈,穷凶极恶,胜不为荣,败则无一同情,甚至会激起众怒,变成被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正如施放暗器,必须先出声招呼一样,才不失光明正大,武林本色。否则,便是下五门的黑道人物,任你天大本事,也得不到同道尊重。武林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是非明辨,邪不胜正,假以锄奸,凭真守艺业和江湖礼数才可服人,虽败犹荣。像潘鼎这种踏中宫,闯洪门的起手招数,又绝又毒,最犯武家大忌。因为这完全是蔑视对方,狂妄自大,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而且非仗着本身艺业胜过对方的人,也决不敢如此猖狂。在老潘仍是重施故计,想借此激怒对方,好速战速决,在别人眼内,都认为这厮可恶已极。
不料,侯老头似乎签于前车,采取稳扎稳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后伺机克敌。何况虽得号称天下第一灵药之功,不但复原于覆碗,时间越久,药力越能深入全身脉络,大助元气真力,侯老头当然深明此理,所以一声不响,硬接了老潘一招“夸父追日”和一式“风舞高羊”。他那支佛手拐浸淫数十年,招数自成一家,怪诡奇妙,只一招“法华天雨”,连消带打,不但破了白鹰出名的“鸳鸯手法”,而且借力使力,反守为攻,有威胁老潘九大重穴之势。幸得老潘功力深厚,急用流星过渡身法闪避,来得快,去得也快,才造成好像双方已逼近肘腋地方。由于彼此所使用招式,快若电光石火,不过一瞥眼间,双方无异互较了一次功力。老潘是以鬼蜮伎俩压人而又阴沉如鬼,善于取巧。老侯则是以沉厚雄劲见长,稳实有余,灵变不足。刚才着了鬼手道儿,差点一身武功报废,如非小秃子赶到,慨赠灵丹,即使老侯当场能忍住,不过加重内伤,最多不过延二、三个月,终必伤发而死。 老潘既首先发难,战火已燃,卜老二等也一鼓作气,纷纷抢攻,形势由胶着而变争主动。只见卜乾倒挽月环,身如一缕黑烟疾射,带着一团闪烁冷光,飞扑那矮脚冬瓜,一声冷笑:“老混蛋,适才被你滚来滚去死滑溜,多延一刻残喘,你且再把蛋儿碰碰卜二爷的月牙宝环,试试功夫,非把老混蛋砸个粉碎稀巴烂不可!”身在半空,已经递招,右臂一圈,“倒转阴阳”,翻掌亮环,划了一个弧形,在月光下宛如灵蛇隐现“掣电奔雷”,带起狂风,兜头下砸,别看力道用得重如山岳,好猛却暗藏“蚩尤布雾”、“玉兔捣霜”二绝着,不论矮多瓜躲也好,不躲也好,已被环影整个笼罩住!
春风刚要叫糟!奇哉!矮冬瓜似乎心慌脚软,吓得跌了一交,却是仰面平躺,背脊贴地,两脚如钉,纹风不动,恰到好处,妙到毫巅,堪堪把下压的环影和老卜下击冲力卸掉,刚露未出的杀着无从变化,等于白费心机。何况身浮半空,运力不便,断未料到矮冬瓜有此一着,老卜收招不及,下击之力打空,明明居高临下,看见矮冬瓜躺在地上,只要再用力一按,必把矮冬瓜打得五脏洞穿,变成烂冬瓜。偏偏余势不及,强弩之末,不能穿鲁槁,既要急放变招提气下击,又要提防下面强敌出手,弄得顾此失彼,整个身子已因打虚而头往下一俯,既意趁势下按,又怕恰巧身落对方身上,必被打个措手不及,迫得他顾不得捡便宜,先求白保。好卜乾,两臂一张,竟上住了急降下落之势,猛吸一口真气,丹田用力,想化“饿鹰剔羽”之势斜飞降落。刚在空中腰腿运力,一个盘旋尚未转成,矮冬瓜的三个铁蛋忽如冲天火炮,对空猛击,当中那个直奔环圈,左右两个掹击老卜头、足,直射如一个川字形。这有个名堂,名为“烧香接佛”,最难能的是整个身体仰躺及地,竟靠臂力和指力一弹,对空疾射如矢,不但内功要有深厚造诣,还要运用自如,攻敌于不备,这就不简单,必须柔轫并济,绕指柔成百练钢,由最不好着力的地方运用自如,必须武功到了意与神会之境不可!春风暗道此老名不虚传。那卜乾亦自不弱,竟临危不乱,只见他霍地两脚在半空交叠,“绞蔴花”,右手月环索空往铁蛋上一点,借力使力,头一仰,竟升高了二尺多,胁旁特制的风翼被风鼓起,似蝙蝠,更像大鹰横空。三个铁蛋也因余势已尽,不能再上,待到卖蛋翁一挺而起,三个铁蛋也同时冲高数尺时,那卜乾已一声低而急的闷哼,两脚分开如燕尾,借往后一登之力,在半空斜飞数尺,轻巧避过致命三蛋。可谓险到毫巅,和卖蛋翁才借“果老醉洒”式同是一样有惊无险。而人在半空不能着力,似此卖蛋翁还强了一着。眼看卜老二力竭坠地,居然能屹立不动,只是气喘如牛,张开口直嗨!嗨!
这正是打落水狗的好机会。可是,卖蛋翁却冷然立在原处,好像没这回事似的,根本看都不愿看一眼。嘴内却念念有词:“慢来!慢来!”
原来,他不动,别人可急坏啦,二贼妇首先飞身抢救,一个扶着老卜,一个已拦在卖蛋翁面前,挥鞭盘打。
鞭风带着锐啸,却在他像缩头乌龟似的一哈腰蹲身,恰巧离他头顶三寸许打空,却见他呸的吐了一口唾沬。
“真晦气,别冲掉你祖宗财运,蛋担跌石街……”
那捡粪翁已哈哈大笑道:“糊涂蛋,人家已看上你啦!至少天天有蛋炒饭吃,所以鞭下留情。否则,连龟头都随鞭而去矣!”
卖蛋翁翻眼大嚷:“臭老儿,一把老臭嘴,满嘴放屁!你是看那萝卜乾老俩口子的好恩爱劲儿眼红口馋吧!难为这大脚臭鱼救夫心切,老实说:如非蛋下留情萝卜乾早已被老子挤出黄蛋啦!”两个糟老头一吹一拍,大贼妇已怒不可遏,挥鞭呼呼,如千百条毒蛇弄影,着着向卖蛋翁下毒手那两个丑汉子也和河朔四杰中的老大和老四动了手,招数奋兀,三招之内,立见颜色,把施、庞二人逼得翻退丈余。激得他俩齐声大吼,拼命反扑,以快打快,但见四条人影滚滚翻翻,花枝狼藉,落英满地,声势此任何人都要猛恶。
眼看那矮冬瓜在大贼妇鞭影笼罩下活像一个大肉球,飘忽如鬼,好像黏在鞭上似的,真是破天荒的身法。
那捡粪翁却夹七夹八的乱嚷:“好个臭鸭蛋,倒会怜香惜玉,大约爱上了臭脚鸭婆了。光是挨打,舍不得还手,嘻嘻!”
卖蛋翁骂道:“臭老儿胡说!咱老人家是好男不与女斗,何况这贼婆娘老不知羞,笑死无盐,吓昏嫫母。咱老人家快耍呕出隔夜酒菜,总是苦缠,真是要老命,让给你试试如何?”捡粪翁摇头大叫:“不劳照顾,老夫和臭婆娘们是臭味不相投,无此艳福。你看那萝卜乾俩口子倒怪亲热的,老夫好不肉麻,大约是徐娘风味胜雏年吧?”
那卜乾大约已回过气来,大吼道:“两个老不死,休得讨了便宜卖乖……”人已飞身过来,挥手大喝:“大嫂且退。两个老厌物最好一同上,让卜二爷为两个老不死送终!”却听那病鬼有气无力的接口道:“凭你这厮,也值得粪翁动手,不如给俺祭祭宝鼎!”别看他去两步退一步的病鬼样儿,两眉一摇,便到了卜乾面前。
春风虽然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江湖上的人物越是违悖常情,越是不可捉摸,奇人异士,多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佯狂玩世高深难测。自看到病鬼现身起,虽很重视,但并未估计到竟具有如许身手。因看出病鬼的步法路数,竟是传说中的“咫尺天涯”奇门轻功,乃西域黄教番僧(喇嘛)一脉传授。以讹传讹,也有人称为“密宗”家数,把这种轻功称为“迷踪步”。而“密宗”又分为大乘、小乘两门,大乘共有三十六解,即是共分为三十六门解数招法。小乘七十二解,也即七十二种练功,按天罡地煞之数,正和少林祖传的三十六行功,七十二绝艺同一意思。黄教规戒甚严酷而忌讳又多,能参大乘者,可晋级穿黄袈裟,参小乘徒家最普遍。看各人功力高下,由“活佛”(大喇嘛)决定赐予穿黑、紫、红三色袈裟,隐合五行之数。活佛本人则御历代相传之唯一黄绫饰金五彩“佛衣”。只要看他们僧衣色别,便知其在教中等级地位,武功高下。春风在少林时,曾听少林三老详说天下宇内,海外各宗派内幕。想不到竟在这里发现黄教路数,不由精神大振。
但闻西域,黄、红二教,势力又入中原,要来的话,一定大举出动。大约他们也知中土武学不可轻视,不敢任性胡行。如个别出动,必遭不测。除非有重大企图,全力出动,凡有资格派出的,都是精选高手。特别是敢于单独行动的,至少也是穿红袈裟或黄袈裟的身份,甚至是护法喇嘛或活佛首席弟子。正因如此,轻易不会遇到,最近百余年来,只听说有两次大举入寇神州,问鼎中原,但结果都是虎头蛇尾,好景不长,昙花一现之后便锵羽撤退。
而且,不论红教或黄教,都不收俗家弟子,一律僧装。能入教者,都须先接受教中很多不近情理的戒条,地域观念又深,对中土慕名入教者更是苛刻得非人所能忍受。那么,眼前这个病鬼岂非来路不明,十分神秘?昕以,全力注视病鬼动静。
那卜乾大约未看出病鬼底细。这时,他恨关中二老嘲弄笑骂,牙痒痒的一心恕找二老出气。又是个性凶横,狂妄自大,那把这病鬼放在眼内?当病鬼一晃而到,拦住他,虽然为病鬼身法之快而心中一惊,但因未看出来人门户派别,毫不为意。大约不屑和病鬼动手,认为辱没他的名头,只哼了一声,一掌虚递便抽身绕出圈子,一心还是找二老麻烦。
同时,卜老二的浑家(右婆)也旋风般扑向捡粪翁,急得捡粪翁拖着粪杓兜圈子,一面在鞭影内东奔西窜,一面念三字经:“呔!贼婆娘,放着那痨病鬼不去撒泼发烕,好让你那冤家同老夫打个清楚。却为何像找屎吃的饿母狗,罗嗦老夫,再不退去,老夫就要叫你躺下了!”可把一边的卖蛋翁乐得直打哈哈,阳腔怪词的叫:“你看如何,刚笑别人出嫁,自个也上花轿了,这叫做现世报,天开眼,比咱老人家还不如!”又僵那病鬼:“呀!呀!劳老弟,这萝卜乾嫌你做拦路狗,你还不教训教训他,代咱老人家把黑鹰打成死鹰。”
那病鬼已照做啦!只见他踉踉跄跄,好像站不住脚似的东倒西歪,却总是如影随形不即不离的拦着卜老二。任凭卜老二用尽了身法,别想踏出雷池一步,气得卜乾破口大骂:“路倒尸!你真要找死,却怪不得卜二爷把你剥皮灿筋,有着你受的。给两个老鬼替死,做奴才,可不值得!”他有气无力的喘着气,叮吁道:“俺说老卜,少放你妈的春秋屁好不好。俺本想耍猴儿,试试你到底有多大道行。却只会吹人泡,欺到俺快死的人头上,俺若不废了你,死也不瞑目!”猛古丁,一头撞去。 大约冲力奇大,卜老二猝不及防,未料到对方突出怪招,手脚都来不及招架,无从闪躲,只有后退,却迟了一步,虽未撞实,整个身子已如断线风筝一般,被余劲撞退三丈多远,几乎站不稳脚。在全场一阵骚动中,那沉默了半晌的小秃子已拍掌大叫一声:“好呀!”不知高低。春风也自嘀咕,他想:以卜老二的身手,并曾和自己交过手,以他一身功力,不论如何,那个病鬼的头是铁打铜铸,也能劈个粉碎,为何好像束手挨撞?而且这样狼狈。则病鬼必是有独门功夫,但绝非外功中的“油锤贯顶”等,而是一种柔劲。借一撞之势发出隐藏的巨大潜力,挟雷霆万钧之感,才使卜老二吃瘪。 那卜乾由轻敌而遭受意外挫折,大约苦头吃得不小,立时暴怒发狂,一声厉啸,环随身影,飞扑病鬼。
那病鬼仍是跌跌撞撞,手上铜鼎却是中平如矢,专一迎碰卜老二的月环。如被碰着,立时会脱手。卜乾也自省得,空自急怒交加,环影飞舞如云,却不敢硬接一下。
现场十二人动手,都发生在一瞬间的事,虽然综错纷纭,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只是这一全场贯注间,玄灵子和破伞道人忽失踪影,不知怎样悄悄溜了。现场似无人惊动,春风倒是一惊,不知其中有什么玄妙?文奇又久久不见出现,身在客位,想走又丢不下,怕和文奇参商失伴。不走,又不知等下如何善于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