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血魂碑-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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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那只明明被寄爷踢下天坑却又再次出现在坟头的黑色兔子,以及熄灭复燃的白色蜡烛和坟上风车般旋转的白幡,都证明这个世界确实有传闻已久的半傀?
此时,另一个非常古怪的感觉不由自主冒上心头:爷爷在世时,经常给我说这些迷信色彩浓厚的故事或传说,莫非他老人家还要更深层次的用意?
这可真是对我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一次沉重打击!!
我狠狠摇摇脑袋,想将纷繁复杂的奇思怪想摔出脑海。
寄爷看出我的心思,丝毫不顾我的感受,火上浇油,“我们听见那声女人叹息后,明明跑到了石桥边缘,为么子后来那石桥莫名其妙地断哒?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正是‘魂煞’的作用。”
魂煞?难道刚才经历的一切竟然是所谓的“魂煞”?我不由得痴了!
“你还记得一件真实发生的事吗?”寄爷继续说道,“十年前,修建安乐洞下面这条隧道的几个工人,下班后没事,拿着火把到离安乐洞不远的凉风洞去探险。他们从凉风洞底部开始,一层一层爬到凉风洞最顶层后,却不找到路下来哒,后来工程指挥部求助公安干警,持枪荷弹进洞中找到他们时,发现他们已经奄奄一息,连摇裤儿都用来点火探路哒。奇怪的是,下来的路明明就在他们脚边。后来那些工人恢复神智后,说他们下来时,眼前是雾气缭绕的悬崖和深不见底的天坑,根本找不到路在哪里。你说,是不是与我们先前的遭遇很相似?”
我虽然没亲耳听到那些工人说这个情况,不过当时这事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甚至惊动了上层建筑,准备了充足的装备,派人再次到凉风洞顶层调查了解,根本没遇到那些工人所说的情形。最后这事虽然不了了之,却再也没人敢进凉风洞。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先前的遭遇不是与那些工人相似,简直就是当年那件事情的翻版。
满鸟鸟还在昏迷不醒,更加增添了我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如果刚才石桥上的遭遇,真是寄爷所说的“魂煞”,那接下来的路将更加凶险无比——何时才能见到我亲爱的太阳呢?
我眼珠转了转,从寄爷背篓取出一支竹灯,拔掉灯芯,滴两滴煤油到满鸟鸟人中位置,企图用煤油的气味将满鸟鸟弄醒。哪晓得满鸟鸟只是挤挤眉毛,依然鼻息粗重,昏睡不醒。寄爷见煤油无效,又故伎重演,向满鸟鸟脸上喷几口浓烟,满鸟鸟却连眉毛都不挤了,依然一动不动。
我和寄爷束手无策,作声不得。
经过一番死里逃生的奔波,我已经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内心火烧火燎的焦躁,迫使我从寄爷背篓里摸出酒壶,猛灌了几口苞谷酒,又取出几个苞谷粑,分给寄爷、覃瓶儿和花儿,三人一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格老子的,好香啊……好啊,你们喝酒吃东西居然不叫我!大家吃了大家香,个人吃哒打飙枪……给我来个苞谷粑,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哒……”满鸟鸟忽然坐了起来,吵吵嚷嚷着说。
我惊喜交加,擂满鸟鸟一拳,没好气地说:“格老子的,你真是‘蚂蟥听不得水响’,煤油和草烟都不能刺激你的神经,苞谷酒和苞谷粑倒把你魂儿勾回来了?”
满鸟鸟嘿嘿傻笑两声,抢过一个苞谷粑塞进嘴里,就着酒壶咕嘟咕嘟猛灌几口,抻着脖子打量着四周,含含糊糊地说:“噫?我们是不是到阴间哒?也好,有你们几个在,又有吃的又有酒喝,既不孤单,也不会做饿死鬼……嘿嘿,我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鬼哒,与鬼们成了伙计,我再也不怕他们了,唉,我知足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本正经地说:“是的。我们刚刚过了奈何桥!”
“格老子的,过奈何桥时我是不是睡着哒?你啷格不叫醒我呢?也好让我领略一下奈何桥两边的无限风光嘛!”满鸟鸟见我不苟言笑,信以为真。
“你……!”
“好哒!鹰鹰,你莫跟鸟鸟‘日白’了,继续找路出去再说。”寄爷打断我。
满鸟鸟从寄爷的话中听出我是在开玩笑,脸色瞬间大变,“我们还活着?那个叹气的女……半傀没追来?”
我和寄爷相顾失笑,不再理他,他又诚惶诚恐地去问覃瓶儿,覃瓶儿也以轻轻一笑应付完事,急得满鸟鸟唉声叹气,嘟嘟囔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鹰鹰,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热?”寄爷站起来,拿着火把照向洞穴深处,疑惑地问我。
喝了两口苞谷酒,吃了两个苞谷粑,我的精神气力都有很大程度的好转,此时听寄爷说感觉燥热,仔细一体会,还真是那么回事,热得我一身起了层油汗,湿腻腻很难受。按道理说,山洞的特性是冬暖夏凉,此时正值六月,我们怎么会热得像在火坑边烤火呢?
我从身上摸出手电,换上仅有的几节电池,照向洞穴后方。手电光所照之处,似乎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梯,倾斜向下,曲折幽深,不知通向哪里,一股股热浪从洞穴里面涌出来,扑在我们身上,热气逼人。
我咬咬牙,说:“再不成熟的尝试也好于胎死腹中的策略,我们不可能再回到石桥上,不如进去看看再说。”
寄爷点头同意,覃瓶儿和满鸟鸟也无话可说。于是四人收拾东西,鱼贯走入那个狭窄曲折的洞穴。越深入洞穴,那股热浪越厉害,空气中竟有股硫磺味,熏得我们紧闭着嘴巴,不时还要抹抹糊在眼上的水汽。
好在那洞穴虽然曲径通幽,地势起伏,但并不长。走了几分钟,我们就来到一个空旷的石洞,满地都是剑戟林立的石笋,不晓得是多少万年的岩浆水滴落沉积而成。
石笋林中,尚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摇曳飘忽,更有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隐入头顶的沉沉黑暗,不知所踪。
我用砍刀敲了敲最近的那根石笋,本以为会火花四溅,哪晓得只听见轻轻一声钝响,石笋象烧熟的石灰一样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一股热气随之扑面而来,惊得四人目瞪口呆。
我心里大奇,看这样子,这洞中莫非烧过一场大火,硬生生将满洞的石笋烧成了熟石灰?这该是怎样的一场大火啊,这场大火又从何而来呢?
“鹰鹰,你看,石笋林的边缘有几层岩浆水滴落形成的岩蘑菇,顶上面好像有个岩洞,要不,我们爬到那里看看?”寄爷指着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地方说。
我用手电一照,果然,在石笋林边缘,自上而下形成一串黄褐色的、瓜皮帽一样的岩蘑菇,岩蘑菇上沟壑纵生,显然是由岩浆水长年累月不断冲刷而成。
手电光的尽头,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个大张着嘴的豁口。
我疾步走到岩蘑菇下面,用砍刀敲了敲,当当作响,并不像刚才那石笋弱不禁风。我心里大喜,催促寄爷他们赶快做好准备爬上去再说。
寄爷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不消过多吩咐,挽袖撸腕顺着岩蘑菇爬上石壁。花儿动作灵活,在岩蘑菇间腾挪闪动,几下就蹿进豁口中。我侧耳听细听,没有听见花儿的叫声,心里一松——看来那豁口中应该很安全,至少不会有“半傀”盘踞其中。
我最后一个爬进豁口,回头用手电四下一照,突然发现石笋林的轮廓竟然似曾相识……
第四十四章 如此魂煞
嗯?我揉揉眼睛,用手电沿着石笋林的轮廓再扫一遍,越看越心惊,这轮廓……与我们在盐进坳那里看见的云妖不是非常相似吗?难道那云妖竟是无明之火焚烧石笋林产生的?那……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后来那入手即化的冰雹又从何而来?
莫非……那云妖竟是迷人心智的“魂煞”之一?
“寄爷……寄爷……”我喊了两声却没听见回答,扭头一望,发现寄爷、覃瓶儿和满鸟鸟象几樽泥菩萨背对我呆立不动。我情知有异,急转身蹦到他们身边,火把飘忽的光中,我骇然看见一张满脸黝黑、五官模糊的人脸似笑非笑似哭似哭,很突兀地从暗影中冒出来。火光晃动中,人脸的表情阴晴不定,时而讳莫如深淡然以对,时而吡牙咧嘴凶神恶煞……
我全身神经一抽,见寄爷三人一动不动,急火攻心,侧身挤到三人前面,未来得及去看三人脸上的表情,手电白喇喇的光圈中,一个全身赤裸、皮肤黝黑的人骑马站桩横挡在我面前,粗胳膊大腿,挺胸收腹,脸上的表情诡异而神秘。更奇特的是,那人胯下象征雄性特征的玩意儿冲天而立,耀武扬威,看上去十会斗志昂扬,不可一世……
我目瞪口呆盯着那人看了半天,见他并无丝毫动静,疑窦顿生,麻着胆子去推他一把,发现那人全身冰冷,对我的一推置之不理,纹丝未动。我疑惑更浓,手电光紧紧圈住他,紧握砍刀使劲敲敲那人的肚皮,当啷一声,火星四溅,刀把震得我手臂一阵酸麻,而那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肚皮却被我敲出一个莹白的缺口,与周围灰黑暗淡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花岗岩?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此人竟是石头做的?凑近细看,发现那石人表皮粗糙,满身都是隆起的石头疙瘩,与真人的形体相差甚远……妈那个巴子,我还以为是传说中的“棕子”呢!
与此同时,当啷声也惊醒了三个“泥菩萨”。覃瓶儿第一时间嘤咛一声,双手赶紧捂住眼睛,好半天才羞答答仰起头,满脸陀红,眼睛时不时瞟向那儿,欲语还休。
“格老子的,老子还以为是干尸哩!”满鸟鸟抹了把满头虚汗,脸上挤出盛气凌然的表情,抽出砍刀,扬手一挥,将那石人自以为是的玩意儿齐根砸飞,骨碌碌滚到角落不见了。
我阻止不及,暗骂满鸟鸟莫不是自惭形秽,才如此雷霆震怒?
我拿着手电仔细将石人上下照了一遍,丝毫没发现有人工雕凿的痕迹,心里暗道奇怪,难道这石人竟是天然形成?我从石人手臂下钻到后面一看,果然发现石人背后是一块毫无规则可言的花岗岩石。手电光往身后一扫,骇然发现后面还有许多类似人体的岩石乱无章地挤在一起,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有的高大威猛傲然而立,有的短小精干或坐或卧……形态不一而足,只有少数石人不惟妙惟肖,象雕塑大师未完成的人体毛胚。当然,所有的石人自然都是全身赤裸,大部分都露出酷似真人构造的生殖器官和神秘地带,而且似乎有意无意突显着自己的生殖器官,丝毫没有害羞避嫌的意思……
石人彼此勾肩搭背,摩肩接踵,整个空间象个瞬间定格的闹市。
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对寄爷三人钻进来丝毫没有察觉。
我和满鸟鸟年青,虽然明知不能看不该看的地方,眼光却有意无意老往那些女性石人身上某些地方瞟。几次我都有想去摸一把神秘地带的冲动,碍于覃瓶儿在身边,担心失态出丑,硬撑着装得大义凛然,强压心中突突的邪火,在或宽或窄的石头空隙间鼻息粗重,缓慢穿行。
满鸟鸟将第一个石人施以宫刑后,此时已经完全目不暇接,满眼痴迷,一副痞相,微张着嘴,口水嘀嗒,时不时假装无意间碰到那些女性石头,手却早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喘气的声音越来越粗壮,吞口水的声音越来越频繁,早已顾不得和那些男性石人傲然而立的“家具”争强好胜了,摆出不以为然的神情,眼光也不再在男性石人上作过多停留,一闪而过……
我不敢去看覃瓶儿,所以不晓得她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只感觉她默默跟在后面,鼻息呼出的热气喷到我脖子上,痒梭梭地很受用。寄爷拿着火把,东舞一下,西挥一下,嘴里啧啧连声,不晓得是在惊叹石人众多还是其它什么。花儿早已不知钻哪里去了!
四人打着手电,拿着火把,从各种各样石人的胳膊下、胯下或它们之间的空隙慢慢前行,一边惊叹世上居然有如此宏大而诡异的场景,一边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石人丝毫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完全像天然生成,怎么会如此动感十足形神兼备呢?如果这个场景的形成归功于大自然,那么,这位能工巧匠的能力已经远不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了。
看着眼前众多石人在手电光和火把光照耀下,显得表情丰富多彩,形态摇曳生姿,我们早已忘了身处何时身处何地,完全被这奇妙而神秘的一幕勾扯得魂不守舍。
等我们意识到不对时,根本搞不清是从何处进来的了,身前身后全部是挤挤挨挨的裸体石人。手电光和火把光气势虚弱,在石人身上几经碰撞折射,只能照到很小的一个范围,其它空间则是一团漆黑虚空,所以我们根本看不清这个环境中到底是多少石人。
与此同时,那些裸露的人体石头颜色越来越白净,已经不再像先前看到的那种黝黑灰暗,线条越来越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