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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刻在树干上的结夏 作者:水格-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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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米。”
  “你告诉我吧。”
  “她说她……她不喜欢我了。”声音有些哽咽。
  “什么时候说的?”
  “从上次她在他们公司出了事之后。当时因为要处理范文希的伤,没有及时赶过去。等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公司,提着大包小包地站在他们公司的楼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一出现,她就把所有的东西朝我的脸上砸来,并且怒气冲冲。她冲我一顿乱嚷嚷,叫嚣着我恨你我恨你之类的混话。”
  “哦。”若有所悟。
  “从那之后,就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大小战役。一直持续到现在。”
  “那你结束吧。”我异常冷静地说。“你应该知道的,那只是一个借口。也许她早已经离开你了,你即使能够挽留住她的人,也已不可能再留住她的心。”
  当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又开始抽烟,并且咳个不停。
  有些人命就是好。就是好啊就是好。
  范文希连续三天迟到,竟然没有被老师逮住并就地正法。而我只是晚了才一分钟,就被狗血淋头地大骂了一顿。
  我真是痛不欲生。
  更让人郁闷的是:当我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颜峻从外面钻进来,顶着一头的雪花,冲我做鬼脸。
  “你又犯错了?”
  我鼓着嘴巴,只冲他吹胡子瞪眼。
  他蹬蹬蹬地跳上楼梯,一转眼就消失了。
  我还得在这傻傻地站着。
  而这个时候,我们可亲可爱的范文希同学才到。他摇摇摆摆像是个企鹅。班主任正在屋里冲全班同学训话。见到范文希的时候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原来这小子根本忘了带书包,所以老师以为他刚才是出去上厕所了,压根就没想到他是这时候才到的学校。
  第二天,范文希再次迟到。
  这次我正在扫除。范文希拍拍我的脑袋。我没好气地说干什么,他说救救我吧。我说怎么救,他把书包往我这一扔,嘻嘻哈哈地说,把书包藏在储存柜子里吧。转身又如昨天一样摇摇摆摆着进了教室,再一次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了。
  我气得咬牙切齿。把他的书包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结果摔出了一个秘密。
  我薅住了范文希的脖子:“说,你赶紧给我交代!”
  “交代啥?”
  “你是不是和肖子重在一起!”
  “是又怎么样?”
  “你们在一起捅咕什么?”
  “这是机密,打死我也不告诉你!”
  结果老师又出现在我们俩面前,我们俩动作的暧昧又要使我遭受到痛骂。我慌乱地解释着:“老师,我没有啊!”
  范文希这厮却说:“别解释了,越抹越黑!”
  迷藏·范文希(1)
  “你告诉我,要不我非把你变成一坨难看的屎!”
  “嘿嘿。”
  “你告不告诉我?”她把书包抓起来要打我。
  “没有啦!”
  如同迷藏,是一场游戏。终究要破。天都恹恹的,游戏总有结束的那一刻。到了学期尾巴上,学习好的学生开始沉默不语。而只有我们还是没心没肺的唧唧喳喳。把那诸多的废话挂在嘴边,讲个不休。我制造这些浮华的快乐是因为反正都是死,不如来个快乐的死法,否则考试一毕,我老爸就又开始对我的长篇大论了。我受够了这些,可也无济于事,只能在痛苦来临之前体味一下刺激的味道。
  “该回家了。”
  “好哇好哇!”
  “那,可是你还要告诉我,为什么肖子重的东西会出现在你的书包里?”
  “他随手放进来的了。”
  “那,也就是说,你这几天和肖子重在一起。对不对?”
  “关你屁事啊!”我的激将法没有奏效,她反而更加安静。——女人真是一种叵测的动物,要时常加以小心。看来肖子重计划得谨慎一点还是有道理的。
  “可是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他了。”
  “对啊,因为他根本就没来上学!”
  “他去哪了?”
  “我不能告诉你。”我摆出的姿态任谁也不能冲破。
  “那你就别想回家了。”
  小米站在我的面前,扬着骄傲的下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我,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说:“我是不是很帅啊!”
  “屁!”
  “我一定是很帅!”
  “你要是想让我吐的话,请直接说。”
  “那,我要是不帅的话,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啊!”
  小米说:“谁稀罕!”
  我惊恐地越过小米的肩膀看着远方。
  她摇晃着我的胳膊:“喂,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看肖子重啊!”
  我说:“不是啊,是我爸啊!”
  小米给吓了一跳。“你爸不会是来监视你的吧,那样我又脱不了干系,又成了勾引你的小贱人了!”
  “那你还不快走开!”
  小米和我刻意隔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又来询问我:“哪呢,你爸?”
  我的长脚长手任小米飞起来也追不上,所以我一边跑一边把事实的真相戳穿来给她听,目的是把她气翻。
  “你真是个大饭卡!我骗你呢!”
  飞快地挤上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了出去。我在拥挤的人群里一言不发。把脸贴在微微寒冷的玻璃窗上,内心一片逃逸后的快感。
  跳下公交车的时候,肖子重已经在站牌下迫不及待了。
  “你怎么来这么晚啊,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呢!”
  “我怎么能不来呢!”我轻轻呵了一口,空气中就冒出了大团的蒸汽,看来真的已经很冷了。而站在我面前的肖子重还穿着单薄的衣服,看上去他面色苍白得吓人。
  “我没钱了,先请我去吃饭吧。”
  “好的。”
  “那今天怎么办呢?”
  “按原计划行事。”肖子重皱了皱眉头,“按说,这个月也就这几天。他该出现了!”
  我们进了一家面馆。
  要了两碗牛肉面。我讨厌牛肉。把牛肉全都挑拣出去,扔在了肖子重的碗里,美其名曰为朋友两肋插刀,他亦不嫌弃,狼吞虎咽着。
  然后我心里就有点难过。
  像是尖锐的玻璃从心上重重割过。说不出来的辛酸和难过。
  “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呢?”我很抒情地问。
  “我现在就长大了!”肖子重笑笑,“所以我决定去做一件特牛掰的事。”
  即便是许多的事都过去了。把过去的所有从黑色的湖底打捞出来晾晒在日光之下,所有的阴谋和诡计都被一一戳穿,我依旧念想着肖子重的那句“我就是啊!”——是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好到兄弟相称,所以我从不去怀疑他,我在高三的时候,在卷纸上沙沙地写字的时候,也会不期然地想到肖子重,然后胸口一阵憋闷的疼痛。——只是感知到疼痛的时候,我已不再是个任性顽皮的小孩子了。
  我的长大发生在一瞬间。
  原本以为长大是一个漫长到让人觉得困倦的过程。
  其实不是,像是一束光,打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可是,是不是所有的长大都意味着懂得了疼痛,哀伤,与逆来顺受,言不由衷。
  我常常会想起那一年。
  我们的十六七岁的光景里,我和肖子重。两个男生。在深夜两点的街道上晃悠来晃悠去。那年夏天,我们多么欢乐,因为逃离了父母的束缚,乐不可支,却又觉得无处挥霍我们的热情。各自懒散地站在喷水广场的中央,在喷射到高空又以飘逸的姿态落下的水花里恣意地奔跑,一直到将浑身全部淋湿。
  夜渐渐深了。
  汗流浃背地从电玩厅里跑出来,赤着上身去网吧再接再厉CS,等到困倦了,想起回家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我们两个就那么在街道上晃悠来晃悠去,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我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要跑到前面踩住他的影子。他不肯,我们就争来争去的。一直争到马路上偶然驶过了一辆车,肖子重说,嘘!我问怎么了。他说,瞧,大马路都在睡觉了,我们别再吵闹了,我们回家睡觉吧。——一直以来觉得他是一个很现实很冷酷无情的人,可是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被点燃了,温暖四处蔓延。原来,他也是一个那么简单那么可爱的孩子。
  像是我一样。喜欢一切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咧开嘴巴,笑了。
  大马路的两侧,有卖水果的大卡车。可是那些好吃的水果都被蓬布严实地覆盖着。
  我想吃水果。
  他也想吃水果。
  我们一起去叫睡在车上的人。
  我俩说,我们要买水果。
  那人睡眼惺忪地说,不卖!
  我说怎么办。
  他说只有一个办法。然后他使了一个非常的眼色。
  我就知道了。
  我们绕到了车的另一侧。
  潜伏在那里,由我放风,由他动手,偷了整整十个大苹果,兜在T恤里,一路疯跑回来。最夸张地是,临走的时候,他还很夸张地吹了一声口哨,吓得我胆战心惊。
  他在很认真地吃着苹果。
  呵呵,自己的劳动果实,总是要很认真地对待啊!他边吃边对我吃了一半就扔的做法表示不满,并唠叨着教育我要“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转身去拿第三个苹果的时,我就看见了,他背上凛冽着三条红色的伤痕。似乎在蠕动着,像是某种让人厌恶而丑陋的虫。
  “那是什么?”
  “什么?”
  “你背上的东西,是伤吗?”
  我伸手去摸,他忽然凌厉起来,一把打开我的手。
  “你少动它!”他说。
  “你那么凶做什么?”
  “对不起。”
  “没。”我不和他计较,很关心地问了一句,“只是,我想知道是谁打你了。”
  半天之后,他才悠悠地说:“我妈。”
  ——我终于知道:肖子重现在的妈妈是她的继母,而他的亲生妈妈若干年前就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离世了。他原来竟是一个孤儿,我一直未曾发觉。而继母从进门的第一年起,就凶神恶煞地打过他。这一切,一直都是发生在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所以发生在这特殊母子之间的战争旷日持久,并且是一场掩藏在父亲身后的暗战,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年。
  谁都不向他告状!这似乎是两人默许的诺言。一场连着一场的战役,即便是伤痕累累,都隐忍坚持。
  我一定会强大!
  可是等到肖子重能打过她的时候,她却忽然收手了,只是冷言冷语的嘲讽,从不像少年时那样恶毒的对待自己,仿佛过往的那所有残忍与暴力只是他自己的一场梦魇。
  即便是这样,肖子重依旧执拗地坚持:我会找到报复她的最好途径。不依靠我现在蓬勃茁壮的身体,我一样可以击败她!
  那时,我看着他,双手捂着脸,无法阻止液体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他笑了,像个哥哥似地揉着我的头发:“我没哭,你哭什么呀!”——其实,我一直如此依赖,在我之前还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哥哥,在很小的时候,被一场疾病夺去了生命。我总是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缺少了什么,这样想了几年,我发现是哥哥的影子。我一直是活在哥哥的影子里的孩子。现在,为我遮蔽风雨的那个身躯没有了。我只能独自一人上路。
  那一晚,我在肖子重的身边,夜风吹起来,鼓动着我们的衣衫,我的脆弱和伤感流淌得四处都是。
  我说:“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哥哥。”
  他说:“我就是啊!”
  多么简单的话,我就是啊,让我捂着脸哭个没完。
  “是时候了,不能再等了,因为我没有几天时间了。”
  其实不是这一年,早两年,肖子重就发现继母和另外一个男人隐秘而暧昧的关系,只是父亲一直不晓得,被埋在蛊里。
  他找到我,要我帮忙。
  我说:“要怎么样,你说吧。”
  吃完面。他又把那些事交代了一遍,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啦好啦!我都记住了。”
  他跨上车,带着我向他们家的方向骑去。
  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我就被他给弄下来,然后他一个人抓着书包,匆忙地骑车回家了。而我,瘦骨伶仃的我,要在他家的楼下监视着她继母是否会出现。这活真他妈不是人干的。不一会儿,天就开始下雪了。我就傻呼呼地站在一动不动,后来忽然想起,这样容易被人发现,还要善于多走动,我就走起来了。我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没有目的地数着数字,一直到数到七千多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女人。她提着小坤包进入了我的视野。
  想象中,应该是一个男人挎着她的胳膊出现的。但实际上不是,是她独自一个人。那么肖子重的判断会不会是错误的。我心生狐疑。
  我给肖子重发了一条短信:“目标出现。”
  他回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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